李昺看着冉盈失魂落魄的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唉,我早知会变成这个样子……他那样的人,在婚姻大事上怎么会从心所欲?”
冉盈望向李昺,轻声说:“我当初没听你的话,是我自作自受。”
李昺将她拉到路边坐下,又叹了口气:“阿盈啊,身在朝局中,有些事他也身不由己。与高平公主的婚事他当面拒绝至尊,已是旷古未有之事,也因此令公主蒙羞,惹得至尊不满,朝堂上议论纷纷。听说有人暗下联合,准备一起弹劾他藐视王室,图谋不轨。有人成心迫他就范,他现在也是实在扛不住各方压力了。你既不愿给他做妾,这样的结果,当是能够预见和承受的。”
是啊,她早已预知这样的结局。她只是沉湎其中,自欺欺人地不愿去想而已。
连高高在上的至尊都不得不为了大局遣出心爱的发妻。宇泰早已告诉了她他们的结局。是她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斤两。
她抬头看了一眼璀璨华美的方思楼,轻笑了一声。还真是魔怔呀,她在这里失去子卿,又在这里失去宇泰。
李昺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沉重地叹了口气,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这个游戏已经被他中断了,她难道还能忝居着长史的位置日日去给他请安聆听他的教诲?
这段关系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宇泰端坐在缓缓前行的马车里,沉默得如同一尊石像。他低头呆呆地看着自己刚才伸出去的那只手,宽大的手心里空空如也。
他没有他的阿盈了。
他原以为,时局如棋盘棋子,而他是那个在棋盘上冲杀的棋手,运筹帷幄,进退自如。此刻他才明白,他亦是身在这棋局之中的一颗棋子,命运才是那只操纵棋子的手。这棋局中只有胜负,为了一直赢下去,他只能做最残酷的选择。
宇泰觉得心酸,她曾为他舍生忘死,她曾对他寄托了希望。他却终将她彻底地辜负。
他竟然将她彻底地辜负!
在这夜的梦里,红衣的少女在石榴树下缓慢而轻盈地起舞,乌黑的长发和火红的裙裾迎风飘扬。在舞中,如飞天。她两颊抹斜红,额间贴花黄,眼如启明星般闪亮,她对着他放任而深情地笑,心都给了他。
梦中那鲜红的石榴花大朵大朵地飘落在地,点在他的心尖上,像她的衣裙那样红得耀眼。
噬人心肺的感觉攫住他,湿滑蜿蜒,如一条条细小的蛇,紧紧地缠住他的身体,令他透不过气。
她长袖善舞,雪肤红唇,眉目深情,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哀艳凄绝。她红唇轻启,唤他:“阿泰。”
他骇然,急急地伸手想要去抓她,她却转身翩然而去。赤红的长裙大袖迎风而鼓,如起航远行的帆。一去不回头。
夜晚长街上那伶人凄凄的歌声又响起在无尽长空。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
“阿盈!”他嚯地自床上弹起,一身的冷汗淋漓。他深吸了口气,惊魂未定,抬眼向窗外一望,庭院里翠竹如墨,天地间夜色苍茫。一轮冷月伴着几点寂寥孤星,无言地悬在天上。
他跳下床,衣裳鞋袜一概来不及穿,光着脚穿过庭院直奔房。
穿过秘道,他来到她的房。
刘武正站在房前的庭院里,见他这副模样,惊诧莫名:“丞相!你这是……”
宇泰稍稍平息了一下狂乱的心跳,张口便问:“她人呢?”一见刘武在这里,他就知道她不在家中。
这个梦太过妖诡,他担心她遇到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