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远处看来,此时蜿蜒曲折的长廊上,一青一红的影子穿过一道又一道门廊,衣袂偏飞,影子纠缠不清,一同没入这场烟青色的屋舍之中。
我第一次和九郎在一起感受到自在。
直到走出长廊,我依旧有点意犹未尽。莫名的欢喜,龇着牙乖巧跟着九郎走进另一间屋舍。
院子里陈设一如当初在元记制作面料的作坊那样,竖着很多木杆,挂满了颜色各异的面料。最长那根挂着绿色旗帜,正迎风飘舞着。进门口墙角处都是染料大缸,摆放杂乱。
不过院子里散发着一种奇特的芳香,又新鲜又浓厚,像是栽种什么特殊花丛。
挂满布料的院子似乎很大,一眼也没见到正屋。
此时阳光充沛,照在身上有些烦躁,满院子鲜艳面料在阳光下折射着刺眼的光芒。
无风无尘,这散发的香气刚闻见还有些稀奇,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便有点难闻了,闷闷的令人头晕。
九郎的青衣在一片鲜艳面料中十分醒目,本来还审美疲劳,双眼发胀,这一看九郎瞬间就清明了。
难怪这几天一身白衣的九郎破天荒穿上了青色衣裳。
我眯着眼睛紧跟九郎穿过这片面料,此时听见一种锤缸的声音,我走到九郎前方。
掀开最后一片面料就看见一个人,那人一身红衣,卷着袖子,提着衣角,带着草帽,站在大缸边的梯子上,手拿木棒锤炼缸里的东西。
这场景······我经常在元记看见,我记得只有穆二站在那口缸边染布,才会正经起来。似乎他也会带着草帽,袖子卷得高高的,脖子上搭着毛巾,小脸累得通红。那时候小阿依会在旁边陪着他说说笑笑,好不和谐的场景。
满院子的人,满院子的花布面料,还有满院子的欢笑,热热闹闹,此时却只剩下一场空笑。
莫名其妙伤感,我垂着脑袋停步不前,望着脚下的影子落泪了。
“穆兰。”一个清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拼命帮我拉回思绪的急切。
“有客到啊!”另一个声音也响起,清脆又明亮。
我忽然清醒,脑袋阵阵发昏。我伸手擦了眼泪水又按了按太阳穴,疑问道“怎么回事?我突然想到之前的事情了。”
“第一次闻这种香气都是这样,你还算好的,有不少人进来没多会儿就晕倒了。”那人说着话就已经走下梯子,手中拿着毛巾擦擦手。
“十二叔。”九郎规规矩矩的喊道
十二叔此人面貌不过二十来岁,长相不俗,有一点赵叔的影子。
鼻子高挺,眼神深邃,皮肤白皙,是那种阳光都晒不黑的白。
此时累过,白里透着淡红,额上汗珠像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
这真是美人出的汗珠子都是香的。
十二叔一身中原的对襟红衣,窄袖,腰封,下身裤子配着绑带的布靴,身上挂着叮叮铛铛的东西。
衣角绑在腰间,随意又随性。整个人看起来放荡不羁,但又有点不谙世俗,如果换上白衣,倒真有一点赵叔的模样。
我愣了愣,这人真不像传言那般高深莫测,但端着一股架子,是有些像长辈了。
“十二叔。”我也随着九郎喊了一声
刚喊完,十二叔着实愣了一下,目光在我脸上身上转了转,最后饶有意思的笑道“九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眼九郎,然后拉着他往阴暗处走着,刚好站在十二叔旁边,九郎淡笑着“你的待客之道呢?”
“啧啧啧,你们屋里请。”十二叔说着话就领我们往屋内走去。
“我这里无人,免不了怠慢你们,有什么事情就尽快说,说了赶紧走,寒舍留不起贵人啦。”
我们屁股还没坐呢,十二叔就在赶人了。
我嘴角一弯,心里想着不能多嘴,便规规矩矩坐着。
十二叔瞥了我一眼,又笑道“喝什么茶。”
“十二叔做主。”九郎坐下后一直看着他
“那位姑娘喝什么茶?”
我眯着眼笑道“跟九郎一样。”
怎么感觉怪怪的?
十二叔一边烧水,一边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好奇怪哦!
我正襟危坐,面上笑嘻嘻的,心里打着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