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宅子,李氏要将地契退还给白成欢,白成欢拒绝了。
“娘亲难道是打算一回去就不再来了吗?”
李氏顿了一下,也不想哄骗她:
“这次回去了,以后无事,只怕上京来的时候,不会多了,你哥哥年纪也大了,纵然如今时局不稳不能考取功名,也总归是要成家的,早日给你哥哥娶了媳妇儿,娘亲这心里,才能踏实下来。京城虽好,到底不如故土,若是一直在这京城白白住着,你哥哥这亲事,可不得蹉跎了?”
回家为白祥欢娶媳妇儿,这是大事,在京城,确实不是很好办。
可是白成欢也曾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的,此时听李氏提起,也就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娘亲有没有想过为哥哥在京城说一门亲事?我这些日子也留心了几家,正求了义母去打听,娘亲要不先看看?”
李氏听了这话,心内就是一暖,虽然从前看着他们兄妹总是处处作对,但她到底惦记着这是她亲哥哥呢,也记得为她的哥哥操心。
可从心底里说,李氏却没有过要在京城结亲的念头。
“咱们白家在京城毫无根基,你哥哥又没有功名在身,虽说你爹爹如今有个从三品定远将军的名儿,可到底只在虢州那边管用,京城这边,娘亲觉着,好一些的人家是没有人将这个放在眼里的。”
李氏叹了口气:
“再说那些人家的疼女儿,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千里迢迢嫁到虢州去的,倒不如娘亲带着你哥哥回虢州去,你爹爹好歹在虢州还有几分薄名,求个好些的女子也更容易些。”
白成欢低着头听了这番话,也知道李氏说的都是实话。
自从她嫁入秦王府以后,也有人在她面前来为白祥欢提过媒。
上门来说的人家,要么是家中女子有瑕疵,要么是家中只图个攀附富贵,都不是良配。
所以她才想着在威北候下属的将官家眷中给白祥欢看一个性子爽利些,能过得起来日子的女子,既是门当户对,日后也无需为彼此的立场伤了情分。
谁知道还没说出个眉目来,白老太太又要他们回乡去。
白成欢心里说不出的内疚,要不是因为她的事情,白家一家人好好地在虢州,白祥欢这个时候,只怕是已经重新说定亲事了。
她到底还是将那宅子的地契塞给了李氏:
“娘亲,既然这么说,那您回了虢州,好好为哥哥打听打听,这地契您收着,日后就算是给哥哥的私产,交给将来过门的嫂嫂,这是我的一份心意,您可不能再推脱了。”
李氏十分不肯,但是白成欢心意已决,实在推让不过,李氏最终也只能收下了。
行李打点好之后,李氏就去了威北候府一趟,与威北候夫人辞行。
威北候夫人已经习惯了女儿如今多了李氏这个亲娘,有个什么事情也好商量,也想拦着李氏在京城多住些日子,但是李氏的理由又十足地充分,孝道为重,威北候夫人最后也只得备了一份厚厚的仪程给李氏带上了。
于是到了临行的日子,威北候夫人与白成欢,还有徐成乐,一道送李氏与白祥欢出了京城,目送着他们一路西去了。
威北候夫人转头看见白成欢依依不舍,闷闷不乐的样子,满心的话却也不知道怎么说。
李氏执意要回乡,固然是因为不能孝道有违,可这更深一层的意思,还是为了成欢吧?
毕竟如今皇帝招魂已毕,这腾出手来,怕是就该处处针对秦王府与威北候府了,李氏与白祥欢人在京城,却没什么倚仗,很容易就会成为两府的软肋。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威北候夫人牵着白成欢的手一再叮嘱:
“日后不管走到哪一步,不管白家人如何,你可都要把你娘亲当成亲娘来孝敬!”
原本还满心不舍几乎要掉下眼泪来的白成欢一下子被逗笑了:
“娘亲,那本来也就是我的亲娘啊,您是亲娘,虢州的娘亲也是亲娘,我怎么会不孝敬呢?”
威北候夫人一愣,也笑了:“那倒是,是我糊涂了,这如今说起来,她才是你的亲娘呢,瞧瞧这饶舌饶得,我头都晕了!”
徐成乐沉默地跟在嫡母与义姐身后,隐隐约约听得她们娘俩儿在一处嘀咕说笑,不由地又想起了自己的亲姐姐徐成意。
虽然他们姐弟是庶出,可要是二姐自小没被姨娘养的心比天高,处处与嫡母作对,也不至于如今落得个被拘禁的下场。
不说像白成欢那样得嫡母的看重,至少也会像大姐那样,嫁一个好人家,过着安安稳稳的小日子,哪里会像如今这样,声名全毁,下半辈子还不知什么着落。
自从朱姨娘安分下来以后,徐成乐从前对她与徐成意有再多的生气,如今看着她们落魄可怜,再大的气也烟消云散了,到底是亲骨肉,他总不能不管她们。
姨娘也就罢了,左右嫡母也不曾苛刻她的吃穿,以后等他搏个一官半职的,分出了府,就想办法接她出来奉养,可是徐成意……
她如今唯一的出路,大概就是远远地嫁走,再也不要在嫡母眼前晃了,方可保得下半生安稳度过。
徐成乐想了想,心里渐渐有了盘算。
过了几日,徐成如被威北候夫人遣人接回侯府小住的时候,徐成乐就趁机见了徐成如。
“大姐,我知道二姐她之前太过张狂,屡次忤逆冒犯母亲,后来又不顾名声进宫去,损了侯府的名声,是她的不对,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我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可是,二姐她到底是我的亲姐姐,不管她有多少不是,我总不能不管她。”
徐成乐一边说一边觑着徐成如的脸色,见如今丰润了几分,逐渐显得光彩照人的大姐并没有露出不虞的神色来,才接着往下说:
“二姐自小儿,和大姐您最要好,她千错万错,咱们也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弟弟不敢奢望她再过回从前的日子,只求大姐能在父亲母亲面前美言几句,放她出来,不拘好坏远近,给她说门亲事,找个人家打了,也算是她的后半生有了依靠,我,我也就放心了,以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母亲与大姐的恩情。”
徐成乐说完这些话,眼圈儿都红了。
徐成如自有孕以后就心思细敏易感,如今听徐成乐这样卑微地哀求,也不由得眼中有了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