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士春进入太极殿的时候,一看皇帝的脸色心中就明白了三分。
昨日秦王世子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他自然是有所耳闻。
虽然招魂台的事儿是工部督工修建,但是皇帝实则是全权交给了他。
宋温如看见詹士春,就一改平日里的风度,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詹士春权当没看见,事到如今,招魂台敢死这么多人,他自然是知道的,心中也并不惧怕,只静静地站到了一边,等着皇帝开口。
萧绍昀的怒火在工部尚辛大同走进来之时,达到了顶点,顺手拎起一边刘德富手中捧着的那些御史闻风而奏的折子,劈头盖脸就砸了过去!
“詹士春,辛大同!朕把招魂台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朕的子民的?!”
宋温如在宫中鼻涕一把泪一把诉说西郊的惨状,苦口婆心地跟他唠叨了半夜“始皇帝修长城,后天下亡”的典故,话里话外就是说人家秦始皇好歹还是为了江山才修长城,他这样为了一个女人修建招魂台,简直是天地不容……
他听得一肚子的火气,好说歹说才打发宋温如出宫回家去。
之前那些御史,也都知道了西郊的事情,都等不及今日早朝,一封封弹劾詹士春和工部的折子就送进了御房!
工部尚辛大同被皇帝的怒火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言不敢辩,只拿眼睛不停地看着詹士春。
詹士春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无惧无畏,也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子来,双手奉上。
刘德富小跑着下了丹阶,接过去,呈给了萧绍昀。
萧绍昀狠厉地盯了詹士春一眼,才低下头去看折子。
看着看着,盛怒的神情忽然就凝固了,死死地瞪着折子上的那些字,脸色几度变幻。
朝臣都在等着皇帝说出对詹士春和工部尚的惩处,却迟迟听不见动静。
上奏的御史中,有人是真心被那种惨象所震惊,觉得要为百姓发声,有人却是一心想要看着詹士春倒霉。
毕竟一个道士出身的人,如此被皇帝宠信,几乎凌驾于百官之上,不服气的大有人在。
可是萧绍昀却让满朝武全都失望了,他最终把那份折子紧紧地握在手里,眼睛从詹士春脸上扫过,最终恢复面无表情。
“招魂台一事,朕自有主张,任何人,不得再有异议,辛大同,此事是你工部之事,你负责将死伤者处置妥当,若有疾病瘟疫蔓延,朕唯你是问!”
辛大同原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此时听出皇帝话里这轻轻揭过的意思,难以置信地猛抬头,又狂喜地低下头去,连连谢恩领命。
等着看詹士春和辛大同悲惨下场的大臣们都惊呆了,这就完了?
死了那么多人,几乎造了一个万人坑,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皇上!如今京城百姓一多半都知道这件事了,如此处置怕是……”
“朕是皇帝还是你们是皇帝?!再有质疑者,与王度同罪!”
面对御史不甘心的质询,萧绍昀又抛出了这句对臣下百用百灵的诛心之言。
那个开口的御史被皇帝这样生硬地截住话头,这样厉声斥责,心头一空,一口闷气就堵在了那里。
罢了罢了,左右这天下是皇帝的,这江山也是皇帝的,王度那样的人,有一个就够了,死在一个日渐昏庸的皇帝手中,即使青史留名,又能如何呢?
宋温如经过昨夜和皇帝的对峙,已然知道皇帝的心性无常,他忍着气,先不去追究詹士春,只问皇帝:“皇上,此事暂且不说,只说以后招魂台修建之事,工部是怎么样个说法?”
逝者已矣,那剩下的民夫还会不会被这样草菅人命,这才是宋温如最关心的事情。
“朕会命工部重新选派人手,不得苛待民夫,丞相事多,此事不必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