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欢却忽然觉得,哥哥没那么高兴。
她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徐成霖:“哥哥,你不高兴我还做你的妹妹么?当初娘亲生我出来,听说你不是也很高兴的么?”
徐成霖很快笑了出来,心底一闪而过的苦涩又隐匿得干干净净,低沉醇厚的声音一如平常:
“当然,当日娘亲生你的时候,哥哥一直就在外面等着,整个候府,哥哥是第一个看到你的人呢,比爹爹还要早,哥哥怎么会不高兴……只是想到你吃了这许多的苦,究竟是……”
徐成霖微微低头,眼前有着花一般脸庞的小姑娘,让他瞬间有些神思恍惚。
原本还担心这张脸会看不习惯,可现在觉得,这张脸根本就不是问题,这个人还是他一路看着护着长大的妹妹,这就够了。
那个忽然出现的婴儿,小小红红的一团,终究能幸福快乐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走吧,成欢,我们回家去。”徐成霖笑道,眼神温润柔和。
白成欢看向威北候府威严的大门,也笑了,回家啊,多好的事情。
威北候府要收救命的恩人做义女,这个消息放出来,在京城掀起了一阵风,但大多都是羡慕嫉妒恨的,觉得不对的,倒真没几个人。
这年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认个干亲什么的,不要太常见。
救命之恩,报以金银,太过流俗,报以承诺,太过空虚,这样的方式倒是实实在在,让人颇为称道。
让你从此成为我威北候府的家人,休戚与共,对一个虢州小地方来的秀女来说,那可真真是再好不过的报答。
来福客栈中,白莲叶呆呆地坐在桌前,怎么都消化不了这个消息。
曾经,她和姐姐跪在三婶面前哀求,白成欢还从中阻挠,那时候,她心里是气极了,觉得白成欢是自己卑微,也要拦着别人找出路。
可如今那个从小就活得疯疯傻傻的白成欢,凭什么就稳稳当当踩在了她们的头上?!
“她怎么就能这么好的福气,一步登天,就这么做了候府的义女?三姐,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假的,她从前就是一个疯子而已,她怎么能有这样的运气?!”
白莲叶难受得饭都要吃不下了。
白莲蓬站在一边,十分理解白莲叶的不解与郁闷,想想看,曾经被她们瞧不起,心中鄙夷的人,忽然就攀上了候府这样的大树,从面儿上说,从此就是候府的小姐了,跟她们从此就是云泥之别了,能无动于衷的,除非是傻子。
只不过她也没有白莲叶反应这么大。反正因为冯家的那门亲事,三叔一家是彻底和她们家交恶了,无论白成欢富贵还是落魄,于她都没有太大关系了。
她如今要烦恼的,是到底该继续在京城这么耗着,还是利索去礼部报个病销了档灰溜溜地回虢州去?
“四妹妹,咱们的银子也不多了,你也说说看,咱们是回虢州去,还是继续等着?”
思索再三拿不定主意的白莲蓬索性戳了戳还在郁闷的白莲叶。
白莲叶愣怔了半晌,才抬起头,眼神中是烧的斗志:“三姐姐好生糊涂,咱们回虢州做什么?当初咱们为什么来,就这么回去,以后还有什么前程?白成欢那样的疯傻儿,都能一步登天,咱们为什么就要回去?”
白莲蓬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
当初来京城的时候,谁不是心比天高,一心要搏个荣华富贵来着?
“四妹妹,五妹妹她能成候府的义女,是因为她有力气,误打误撞救了威北候夫人和那些贵夫人的命,这救命之恩,人家怎么报答都不为过。可咱们有什么?我听左边院里住着的秀女说了,朝廷怕是要等招魂台建好才开始选秀,可那招魂台,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建好的?等到了那时,咱们盘缠用尽,要是再选不上,可怎么回去?”
白莲蓬到底大上两岁,自幼又是活在大姐的阴影下,想事情周全的多,好与不好,都想过了。
再说听着白莲叶口口声声的“疯傻儿”,她心中对白莲叶也有些不屑。
白成欢离开后,客栈的掌柜可是拿了二百两银子给她们,说是白成欢留下来的。当时白莲叶可是毫不客气地接了,一人一百两地分了,这会儿却为了白成欢的事刻薄成这样,难怪二婶身为她的亲娘,都不愿意管她!
白莲蓬怕母亲和白莲花,却是不怕白莲叶的,见她只垂着头不说话,就张口责备道:“四妹妹,虽然五妹妹留下的二百两银子不算多,可咱们也用了这些时日,你想没想过,这银子用完了,你打算怎么办?”
白莲叶脸色慢慢涨红了,连带着眼眶也渐渐红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她这样家人根本不在意的女子?她不就是穷么?她不就是没有一个像李氏那样一根筋对女儿好的娘亲吗?
她一想到这些日子的安稳全是靠了白成欢留下的银子,还有今日客栈掌柜来告诉她白成欢的消息,顺便恭喜她的时候,她的心里就难受的紧,白成欢富贵了,她有什么可喜的?
白成欢要是心里还记着她这个堂姐,会不使个人来告诉她们一声吗?还不是怕她们带累了她的好前程!
白莲叶越想心中越忿然,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里间,伏在床上再也不吭声了。
白莲蓬心中也着实生恼了,这真不愧是二婶的亲女儿,一样闷得气死人的性子!
以后再也不问她了,还是拿自己的主意吧,这样的人,就管不得!
过了几日,白莲蓬正要使人再去礼部问问,就听说了一件大事。
“边关急报,边关急报,胡人攻破西北防线,即将攻打宁州城,胡人来了!”
胡人——对大齐安稳了好些年的子民来说,这只是些模糊的印象,可是大街小巷轰然的讨论声,就像那踏过京城街道的马蹄声一样,一波波地传进了客栈中,传入了白莲蓬的耳朵,让她骤然害怕起来。
要打仗了吗?可是她还离家这么远,前程未卜,她到底该怎么办?
太极殿上,萧绍昀揉着眉心,看着呈到面前的急报,好久都反应不过来。
胡人攻打宁州城——前世,直到他死,都没有这回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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