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见通往北山寺的那条青石阶梯,徐成霖心中思绪翻滚。
北山寺的高僧圆慧,曾说成欢是至贵的命格,不然成欢要做皇后,有姑姑淑太妃的例子在前,家里怎么会不认真下死力去拦?
如今他竟觉得这都是唬弄人的。
可是成欢的遭遇,又让他不得不相信神鬼之事。
当真是矛盾的很。
北山寺平日里人少,寂静的山林间,只能听见兄妹两人的低语。
“成欢,那天你怎么就那么机敏,发现了娘亲衣服上的蹊跷?”
仅仅听家里的管事说起那天的情形,徐成霖也能想象得出当时的凶险,从未习过武的妹妹,却拼着性命去救娘亲,虽然也听说了妹妹如今的这具身躯力大无穷,徐成霖心中还是难言的愧疚。
守护家人,原本是他要做的事情,却让妹妹身涉险境。
白成欢听哥哥问起这个,也皱了眉头。
“哥,我以前从来没问过你,你那个未婚妻,就是安家的大小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从前只是纳闷哥哥怎么非要娶一个病得起不来的女子为妻,以至于拖到这个年纪还没成婚,身为妹妹不好过分追究,但是如今,白成欢觉得十分有必要好好问一问。
徐成霖神色一僵,也想起了这次事端的开始,安竹林。
他望着道旁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沉默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只是当时听说人不错,当时,也是不喜家中为我挑选的那些女子,才定下了她。”
白成欢愕然,在她心中英明神武的哥哥,怎么在婚事上,能不谨慎到这种程度?
可这是她的兄长啊,她能说什么?看哥哥尴尬的样子,要是她再说下去,保不齐哥哥心中会因此内疚成什么样子。
“好了,不说这个了,不管从前怎么样,反正你和安竹林也退了婚了,她算计娘亲,也被罚了——只是哥哥,你以后再给我选嫂子,可要擦亮眼睛,最好是请娘亲帮你看看,不然,养在深闺里的人,你一个男子,又能了解到什么?”
“这件事,是哥哥的错!”徐成霖很爽快地认了,又把话兜了回去:“那你到底是如何发现安竹林的谋算的?”
“那天,我来见娘亲,但是娘亲并不认得我,我在娘亲歇息的客院外,站了一会儿,发现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子从娘亲院中出来,听到她和华冰清的丫鬟说什么撒了什么上去,后来婉柔表姐去扶了娘亲一段路,我从婉柔表姐手上闻到了生肉的味道……”白成欢说着,脸色却凝重了起来:“哥哥,有些事情,如今我不方便出面,你要多加小心,华冰清和安竹林,意在选秀,做出这样的事情,怕是为了谋害娘亲,断二姐的后路,一计不成,以华冰清的性子,绝不会就此罢休,内宅之中,我和娘亲会严防死守,但是外面的事情,就交给哥哥了!”
“华冰清,安竹林,徐成意!”徐成霖有些咬牙切齿,成欢刚死,萧绍昀无情无义也就罢了,徐成意作为成欢的亲姐,居然也能生出这样的念头!
“成欢你放心,这件事,哥哥心中有数。”
候府有哥哥在,白成欢还是放心的,遂不再多言。
兄妹二人比一般人都走得快,把跟来的下人远远甩在后面,不多时北山寺的山门就遥遥在望。
只是本应清清静静的佛门前,却一片嘈杂。
准确地说,是一帮和尚在拦着一个道士。
白成欢一眼就认出了那道士是谁:“哥,那是詹士春!”
詹士春是道门的人,怎么跑到佛门来了?
“难不成是圆慧那个大骗子招惹到詹士春了?”白成欢揣测道。
“你觉得圆慧是个大骗子?”徐成霖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评价高僧圆慧。
白成欢嘲弄地看了看手腕上的十八子佛珠:“可不是个骗子吗?我明明就站在他面前,他跟娘亲说我已经往生极乐,我一千两银子跟他求了这串佛珠安魂,可是永妍一个孩子,一眼就把我看穿了,你说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徐成霖不知道还有这个缘故,但是妹妹的奇遇也非一般人能有,安慰道:“你不必害怕,就算被人看穿,也还有哥哥在,哥哥不会让人再伤害你。”
虽然今日是来给何七做法事,白成欢一路心情并不好,但是听到哥哥这样的话,还是很开心。
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至于詹士春……”徐成霖望了望这个如今成了皇帝身边第一人的道士,徐成意身后的推手,眼神中露出一股狠厉:“我们过去看看!”
詹士春一身道袍,飘逸出尘,偏偏一脸的褶子密密麻麻让人心中生厌,寺中的和尚并看不出这道士什么神情,但是很显然来者不善。
詹士春满腔怒火前来找圆慧算账,却被一群和尚阻拦,早已不耐烦之极,对着大开的寺门喊道:“圆慧,你身为佛门中人,你的慈悲呢?你的善心呢?有胆子做,没胆子认吗?”
阻拦的和尚大怒:“你这话是何意?我们师叔与你佛道两不相干,你为何上门滋事?”
詹士春一拂袍袖,冷哼道:
“贫道滋事?那你们的圆慧高僧擅自插手凡尘,雇凶欲取贫道的性命,又算什么?”
这话惹来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虽然如今怕是全天下的人都看眼前这个蛊惑君心的道士不顺眼,可师叔慈悲为怀,怎么会取他性命呢?
山门前一片死寂,寺门内,却传来圆慧洪亮的佛号声:“阿弥陀佛!你身为道门弟子,蛊惑君王,妖言祸国,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就算贫僧意欲取你性命,又有何不可?”
詹士春浑浊的双眼中陡然闪过利芒:“圆慧,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修来世了?你是准备死后下阿鼻地狱吗?”
圆慧一身僧衣飘然走出,笑容慈和:“贫僧早已抛却己身,不会再有来世了。只要能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纵然是下阿鼻地狱,又有什么要紧?贫僧善恶,佛祖心中自有定论。”
詹士春讽然而笑:“这就是你佛门的慈悲心肠!佛祖若是有眼,当年怎么不对我慈悲?今日,若是你不给贫道一个交代,贫道就去请皇上做主,若是贫道身死,招魂无望,看看皇上会不会宽恕你的慈悲心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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