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机枢空消耗 (第12页)
不久之前，钟馗和苏耽呼圌吁三界拒绝魂铃的时候，东海四公主帮了不小的忙，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在离东海不远的鸡鸣山焚圌毁魂铃。四公主知道他与金铃仙都是阐教弟圌子，却不知教内有教，竟希望钟馗去劝说金铃仙放了猪八戒和敖春。尽管如此，为了还她人情，钟馗还是答应了。
果不其然，金铃仙一见是钟馗，脸立刻拉了下来，一摔袖子，转身进了冲虚观。钟馗叹息一声，只得硬着头皮随她进去。
“钟馗师圌兄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金铃仙抬着下巴，懒洋洋故作姿态，“若是要来烧南柯草，那可是白跑一趟，有人已经抢在前面了。”
钟馗知道，在魂铃上他们分歧太大，已经到了无法交流的地步，也不纠缠于此，换了个角度：“我是来为师圌妹消灾的。”
“消灾？你？”金铃仙冷哼一声，“那你就说说，我何灾之有啊？”
“师圌妹前不久拘了猪八戒和东海八太子的魂魄，殊为不妥。依我看，师圌妹祭出圌水火铎，已经让他们吃了教训，明白了我阐教的手段，今后必不敢再来罗唣。可是反击也要有度，再纠缠不放，未免落下睚眦必报的恶圌名。再说，猪八戒和八太子不足为惧，可他们背后却站着沉香太子、三圣母，还有斗战胜佛。倘若因此使佛道两家兵戎相见，反为不美。争战不如息战，何妨放了他们，那时三界内谁不赞扬师圌妹宽容大度、高风亮节？还望师圌妹三思。”
“我把你这欺师灭祖的田舍奴！”钟馗有圌意回避南柯草被焚圌毁，金铃仙却哪里肯放过，开口大骂，“猪八戒烧了我的南柯草，你心里得意着是不是？还敢到我面前来说什么‘消灾’——我看你是幸灾乐祸！我告诉你钟馗，休长他人志气，别说是沉香太子、斗战胜佛，就算是西天佛祖亲临，我也要与他评一评这个理！你有什么‘争战不如息战’的高论，对那些无故毁我南柯草的人说去，让他们恭恭敬敬赔礼赔情，否则我是定不与他甘休！”
到这分上，还有什么好说的？钟馗撩袍而起，正要离去，忽又回身拱手：“师圌妹，好自为之！”
“徒儿们，送客！”
金铃仙自觉理直气壮，却不料竟还有人找上圌门来教训她。
“金铃仙，看到那些被魂铃毒圌害的人生不如死，你心里也不好受吧？世上值得追求的不止是利益，你苦苦执着于此，最终会害人害己的。”三圣母劝说着，不可谓不苦口婆心。
“不好受？我有什么不好受的？是他们自己要魂铃，又不是我硬塞给他们的！”金铃仙不阴不阳地嘲讽道，“照你这意思，别人无缘无故烧了我的南柯草，我反而要感激他让我心里好受了？”
“你在争闲气。人不是为了争闲气而活的。凡人尚且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圌世开太平’，何以修圌道之人反而不如他们？”
“那是孔圣圌人的门圌徒干的事，与我修圌道之人何干！”
“娘，不必再白费口舌了。”沉香喝道，“金铃仙，把你的本事都亮出来吧！”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金铃仙祭起水火铎，火龙和水龙直扑三圣母。三圣母不慌不忙，念动口诀。宝莲灯光华熠熠，一击则火龙与水龙被搅碎，再击则水火铎化为尘埃。
猪八戒和敖春被解救出来，三圣母举起宝莲灯，稳住他们的魂魄。
金铃仙大惊，一口飞剑直取三圣母。沉香迎上去，一斧打落飞剑，直逼到金铃仙跟前。金铃仙手上已无兵器，只得连连躲闪，没几下就被斧风掀翻在地。慌乱之下，她本能地用手臂阻挡。斧风当头罩下，金铃仙以为绝无生理，沉香的斧势却生生顿住。
“看在师父和八太子还平安的分上，我放过你一次。”沉香收回了小斧，仍瞪着金铃仙，“下次再敢种南柯草做魂铃，我就绝不留情！”
金铃仙低着头，恨意从眼角溢出来。可是形势比人强，她也只得忍气吞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冲虚观中。
玉虚宫的藏楼中，玉鼎真人查阅着籍，已经十几天不眠不休了。他身上挎着一只布包，手上抱着一沓纸，不时地从发髻里取下那支秃笔，在纸上抄录下中的内容，再放进布包里。
万物有灵的功圌法给身圌体带来的变化，仅仅是瑶姬修的那一种，也足够复杂了。虽然前人已有不少钻研，却缺少归纳与总结，玉鼎真人只得上天入地查阅典籍，力求找出所有的细节。自己这里细致、准确些，徒圌弟那里就能少走些弯路、少受些罪——师父没用啊，流圌血流汗替不了你，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玉鼎离开了架，坐在案前，把布包里的那些字纸都拿出来，分门别类理好顺序，把天头、地脚、订口、翻口都对齐了。又从布包里把工具都拿出来，用锥子在订口上戳了三个孔，再用针线装订起来。
玉鼎正在忙着，忽听雕槅外面有人说话：
“正南兄，你还真去游说金铃仙了？”
玉鼎听得出来，这一个是黄龙真人的徒圌弟，仙医苏耽。
“四公主帮过我们，此时可不能忘恩负义。”
这一个是云中子的记名弟圌子，终南进士钟馗。
“哎呀，你糊涂！佛门也在要求禁魂铃，矛头直指阐教，现如今好几处南柯草都被他们烧了。你还帮他们说话，这不是平白令人疑心你是个两面派吗？现在不管干什么，跟佛门一起就是不行！”
“我们禁魂铃是一回事，他们禁魂铃是另一回事。魂铃这种损人利己的不义之物，禁绝它是三界众生的愿望。事就在那里，你不抢着办，把它纳入自己的框架中，别人就会夺过去。‘佛门禁魂铃，禁魂铃是正义的，所以佛门是正义的，反圌对佛门是不正义的’——一旦这套理论深入人心，阐教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到那时再做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玉鼎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终南进士名不虚传，的确有几分见识。
“可是现在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你还替外人说话，这……唉！你空口无凭说一句不是一回事，别人就会信你吗？只怕反而会觉得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教内矛盾拉外人进来，犯了阐教的大忌！”
玉鼎一时技痒，忍不住咳嗽一声，插嘴道：“制魂铃的本来不止阐教，他们却把魂铃跟阐教捆绑在一起，这下禁魂铃可就难了。恐怕有人要求禁魂铃是假，挑圌起佛道纷争是真。任何事情，一旦上升到佛道之争，具体该怎么办反而不重要了，形而上的表态和站队才重要。”
只听那边有人一拍手，是钟馗的声音：“正是！有太多人半路上就忘记了目的，途径异化，反而把他们变成了奴圌隶！”
话已出口，那边突然一静，雕槅被推开了。
“玉鼎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