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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证

《夜雨寄北》这首诗,上过初中的都不陌生,甚至会背。 可这是教育不够普及的六十年代,有些跟夏芍同龄的人连字都不认识,更别提古诗了。 陈寄北不禁侧眸,“你知道?” “知道一点。” 这个反应显然是夏芍没说错,夏芍只觉得更不真实了。 念“jii”这两个音的字不少,但原中叫陈寄北的,她只知道一个。 这人是里的传奇人物,男主陆泽涛一生中最大的贵人。 男主遇到他的时候还是个生意刚刚起步的小个体户,他却已经白手起家,拥有了上万员工、数家工厂和好几条外贸渠道,俨然是当地人人称羡的首富大佬。 他注意到男主,还是因为男主跟他一个表哥名字很像。 当时他已年逾四十,气度风姿却依旧不减,只是提到这个表哥时脸色略有复杂。 后来两人关系渐近,男主曾经问起过一次,他默了下,才说已经好些年没见过那位表哥了。 陆泽涛……陆泽同…… 夏芍一开始还真没往这上面想,一来是太巧了,二来据说这位大佬是个工作狂,一辈子没有结婚。 也有说法说他早年结过婚,但是离了,跟对方再没有来往。还有人说他受过情伤,喜欢的姑娘嫁给了别人,不然他有权有势长得又好,怎么会一直一个人过? 大佬的八卦总让人津津乐道,反正里他一直孑然一身,会培养男主一方面是惜才,一方面也是把男主当成子侄辈看待。 这样一位大佬怎么会和她相亲?还相成了…… 而且里大佬风度翩然,沉稳持重又不失风趣,年轻时这么尖锐冷漠的吗? 夏芍在等候区的长凳上坐下,还是觉得不可置信,“那个,你真打算跟我结婚?” “都到登记处了,你想反悔?” 近距离看,陈寄北侧脸轮廓愈发分明,眉目深邃冷峻,眉峰里还藏着一颗小小的痣。 这颗痣夏芍记得里提过,还说什么眉里藏珠大富贵。 她收回视线,“没有,我就是第一次结婚有点紧张,多结两次就好了。” “多结两次?” “反正、反正我就是紧张,你先别说话,让我静静。”夏芍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总觉得男人看她的眼神像要重新审视她。 她其实是怕他反悔。 这么重要的角色,谁知道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单身deff,会被世界意志主动修正那种。 结果直到两人在登记窗口出示了介绍信,坐下开始签字,也没出什么意外,更没人出来反对这门婚事。 倒是登记处的办事员见夏芍有些神思不属,迟疑着问了句:“同志,你是自愿的吗?” “自愿的,我们双方完全自愿。” 夏芍赶忙低头签名,办事员拿起公章哐哐盖好,一张结婚证就这么新鲜出炉。 这年头的结婚证还不像后来是红本本,而是一张印着图案的彩色纸,类似奖状。看着上面紧挨在一起的两个名字和鲜红鲜红的公章,夏芍终于觉得真实了。 管他在里为什么单身,既然领了证,两人就是同一屋檐下搭伙过日子的关系了。 虽然对方过几年就会崭露头角,等改革开放后更是一飞冲天,每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可她自己当够了社畜,又没说不许别人用生命热爱工作。 老公家财万贯还不爱回家,上哪找这种好事? 出来的时候那对闹离婚的夫妻已经走了,两人揣好结婚证上车,直接去看房子。 可惜看了几处都不太满意,不是太老就是太远。还有一处又远又老,街里的房子早就用上了玻璃窗,它还是纸糊窗。 自来水也没有,要去附近的水井挑水,就这样房东还一张嘴就要四块多的房租。 “明天我去单位问问,看有没有公房空着。”陈寄北把夏芍送回了招待所。 正好夏芍明天白天想去做衣服,“那就等你下班再说。” 陈寄北没再说话,看着夏芍进了招待所,调转车头离开。 招待所前台的圆脸女招待隔着玻璃看到这一幕,问夏芍:“这就是你来结婚那个对象?” 夏芍姐弟在这也住了好几天了,和招待所里的人都混了个脸熟。 不过有些事没必要说太多,她笑笑没否认。 女招待面色立马古怪起来,像是有话要说,又不知该不该开这个口。 “怎么了?”夏

芍停下脚步。 “没怎么。”女招待言辞闪烁,“就是我大伯哥和他表哥家住得近,见过几次。” 这反应可不像只是见过几次,可看她那样子,也不打算再说了。 毕竟是陌生人,夏芍不好多问,于是看向她手里的活计,“这衣服不错。” “你说这件啊?今年过年做的,扣子掉了我补补。” 圆脸招待拿小剪刀将线头剪了,拿起来在身上比了比,才叠好,显然很是喜欢。 夏芍就顺势问起她衣服是在哪做的,“我快要结婚了,想做一套结婚穿。” “那是得做一套。”圆脸招待笑着认同,“我这是找粮店后面的小孙做的,她爱人你也见过,就是经常来招待所查房的,个子挺高、脸有点黑那个小姜公安。” 怕夏芍觉得对方太过年轻,她又补充:“小孙她爹以前是江城有名的裁缝,只是这两年眼神不好不大做了。一开始我也不太信得着她,她爹跟我打包票,我才做了一件试试。没想到手艺还真好,做的样式也新。” 听说是祖传的手艺,夏芍就更放心了,“那我明天过去看看。” 她和对方道过谢,从黄帆布包里拿出两个鸡蛋,“下午刚买的,我和万辉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你带回去给孩子。” 看房的时候路过附近农人摆摊的小市场,她顺便买了十个鸡蛋回来,准备早上冲水喝。 李家那一家子可不是会吃亏的,看他们两次给儿子说亲都说的什么人家就知道了。 夏芍能和他们谈条件,是因为掐住了他们七寸,他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如今婚事谈成了,又刚被夏芍摆了一道,这家人态度立变,中午就没来给姐弟俩送饭,估计气都气死了。 还好陆泽同送来的饼干不少,足足有三斤,还都是最贵的核桃酥。 核桃酥油大糖大,口感松软入口即化,不管是直接吃还是泡水喝都很顶饱。先吃饼干和鸡蛋垫着,等过两天租到了房子,她就可以买粮买菜,自己开火了。 一个鸡蛋一毛钱,够买一斤多苞米面了,也不是谁都舍得吃。 圆脸招待哪好意思要,夏芍却撂下东西就往楼上走。没办法,她只能追上去几步,“明天我带你去吧。你这刚来,哪找得着地方,明天早上我下班了带你去。” 招待所的前台都是两班倒,第二天另一位招待来上班,圆脸女招待和她交接完,夏芍也吃好了早饭。 “我姓关,你叫我关姐就行。”陆上女招待问她:“布料你买了吗?” 夏芍当然没买,关姐就先带她去了百货商店。 江城一共六个百货,其中最大那个足足有三层楼。货品小到毛巾肥皂鞋子布料,大到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在这年代可以说很全了,只是大多数都要票。 关姐带夏芍去的是最近的四商店,早上店里人还不多,布料柜台的售货员正低头剪指甲,发现有人来了眼皮都没抬,“平纹布四毛七,斜纹布五毛六,灯芯绒一块三。” “秀芳,是我。”关姐叫了她一声。 那售货员这才放下剪刀,“关姐啊,带人来买布?” “嗯。这是我朋友小夏,要结婚了,想做两身衣裳。” “那可得买点好的。”售货员从柜台最下面搬出几匹布,“都是新到的,绝对结实耐磨。” 这些售货员卖东西不仅看人,还看心情,好东西通常不摆在面儿上。 夏芍那两个鸡蛋算是给对了,不用摸都能看出这几匹比上面那些强。 “你看看怎么样,秀芳这的布就很全了,她这没有,其他地方你也不用看。”关姐拍着胸脯打包票。 夏芍看了看,对方推荐的两匹都是碎花,做布拉吉还行,做这个季节的衣服她嫌花哨。 最后她选定了匹军绿色的斜纹布,比平纹布厚实,又不像灯芯绒太过柔软。 “你这是要做军装?” 这年代不少人都爱穿军装结婚,关姐这么问倒也不奇怪。 夏芍没否认,问身后的夏万辉:“你喜欢哪个颜色?” 不远处的柜台上摆着个透明的大玻璃罐子,里面五颜六色全是弹珠。几个小男孩就在下面眼巴巴地看,可惜打了补丁的衣服兜里比脸还干净,根本买不起。 夏万辉也在看,闻言还愣了下,“问我吗?” “嗯,给你也做一套。” “不用。”夏万辉赶忙摇头,“人家那是给你结婚用的,我做什么新衣服?” “你就准备穿这身参加婚礼?”夏芍看他身上。 原主是姑娘家,比

较爱惜东西,衣服虽然旧,好歹能穿。不像夏万辉,正是十六七闲不住的年纪,夏母补了半天,才勉强凑出两身衣裳给他出门。 两人站在一起,实在不怎么好看,夏万辉挠挠头,不知该怎么说了。 夏芍干脆扯开布料在夏万辉身上一比,“我看这个就很好,耐脏。” 直接拍板,“就这个,给我来八尺。” 夏万辉比她要高,七尺恐怕不够。也还好陈寄北给了她十五尺的票,做两套绰绰有余。 眼见那售货员拿木尺量好布,大剪刀一滑,夏万辉只能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个颜色他穿行,夏芍穿就太难看了,尤其是结婚穿。 夏万辉有些心疼。 那可是八尺布啊,布票正常供应的时候,一年也就七八尺的量。 突然他想起什么,赶忙去翻缝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陪送的行李李家做了,我差点忘了出门前咱妈还偷偷给了我一些票。说是前几年准备你嫁人,给你攒的。” 老家的确有给闺女陪送行李的习俗,但前几年资源严重短缺,家里又突生变故,夏芍还以为夏母没准备。 没想到夏万辉不仅翻出了布票,还有好几张棉花票,也不知道要积积攒攒多长的时间。 夏芍想起了出发前夏母给的路费,也全是这样的毛票,用皮筋细细捆成一捆。 夏万光一见当时就怒了,质问夏母有钱怎么不给自己。夏母只是哭,却绝口不提不让夏芍来东北。 夏母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勤俭持家任劳任怨,就是性格太懦弱。以前夏老三在的时候还能有个依靠,现在要靠儿子挣工分养活,她彻底没了底气,大声跟夏万光说话都不敢。 送夏芍来东北,是她这个母亲唯一能做的。 大概也是觉得自己无能,护不住女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才偷偷把东西给了夏万辉。 夏芍对这位母亲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觉得她不自强,一方面又知道这年代的农村妇女没工作,老了全要靠儿子养活,又拿什么来庇护闺女? 所以夏芍从没想过留在农村,一定要想办法找个工作。 她把那些票塞回给夏万辉,“我以后不缺这个,你拿回去给咱妈,别让大哥知道。” 想想又收了回来,“算了我还是买成布吧,回去你就说票是我的。” 以夏万光的自私,一旦知道夏母手里有票,夏母一张都剩不下。 夏芍全买成女人穿的花布,裁好,就不信夏万光一个大男人,敢穿个花布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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