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府
许学士放下手中的纸张,点点头又捋着胡须长叹一声,一直在留意祖父神色的许子扬忙问道:“祖父,可是孙儿见解浅薄有误?”
许学士摇摇头道:“我定题农事,本是担心你好高骛远,过于在意时政而忽略民生,可现在看来你对不止对于赋税减免,连四时耕种上也多有见解,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
许子扬笑道:“我在鹿山院,曾旁听陶大人与下属讲解秋收赋税,跟随着陶大人下乡时,还参与农人耕作,自然比在上更有所得。”
许学士宽慰道:“陶国安是会做事能做事的人,当年让你就学鹿山院,且拜托他对你多加看护,倒是做对了。”
许子扬感念道:“陶大人关心孙儿的学业,陶婶婶也对孙儿甚为照顾,冠帽鞋履无一不足,吃食花用无一不周全,待孙儿如亲子一般,而我与梧同吃同住情同手足.....”
“哦?”许学士笑道:“那陶家小姑娘也待你情同如手足?”
许子扬知道被取笑了,难得在祖父面前露出羞态来。
许学士许久没看到过孙子面红耳赤的小儿模样,想到当年狠心将他送出京城在鹿山院苦读的缘由来,忍不住问道:“扬儿,你可怪我将你扔进鹿山院不管不顾这几年?”
许子扬摇头道:“鹿山院是本朝最好的院,孙儿在那里求学获益良多。”
“不仅如此”许学士有些疲惫道:“你母亲是我的外甥女,自幼聪慧贤德,可惜天不假年,你父不可能不再娶,张氏性情绵软懦弱,不会苛待前妻之子,却也必不敢多加管教,我实是怕误了你的前程,让你母亲在天之灵难安。”
“爷爷”许子扬动情道:“因着您的苦心,孙儿在外有良师益友,也有长辈疼爱,只会感念,不敢埋怨。”
许学士摆摆手,又接着道:“你懂得我的苦心,我又何尝不懂你的痴心呢,陶家的姑娘我见了,伶俐美貌,不怪你会喜欢。”
许子扬小心的问道:“祖父不喜欢吗?”
许学士道:“若她是我的孙女儿,我定当爱若珍宝,可她若有一日会是我的长孙媳妇儿,却不由得我不多加斟酌。”
“祖父,这是为何?她当真很好,女红画皆是师从大家。”看祖父不为所动,许子扬急道:“她还精于珠算,在家时常帮衬陶婶婶管理后宅用度,庄子收成,况且,况且陶大人深受皇恩,怕是入相称宰也指日可待。”
“住口!”许学士恼怒道:“我可是要借着你的婚事攀龙附凤吗?你这样口不择言,可还有一点许家子弟的风度?”
祖父对自己极少这样疾言厉色,许子扬自觉失言,低声赔罪,许学士却转而问道:“你可知我方才为何对着你作出的策论叹气?”
许子扬摇了摇头:“孙儿不知。”
许学士道:“我想你推迟三年再参加会试。”
许子扬忙问道:“可是祖父觉得我学艺不精?难以上榜?”
许学士摇头道:“以你现在的本事,入二甲不难,一甲却难说,我们许家不稀罕进士!”对上许子扬愕然的眼光,他接着道:“我老了,你父愚钝难为官场所容,你二叔聪明有限常为他人做嫁,若你不能起来,十年后,京城必不会再有我许家踏脚之地!我要你一鸣惊人,做就要做头甲头名的状元!”
看着祖父已花白的头发,许子扬握紧了拳头,低声道:“虽说无第一,但事在人为,孙儿愿意三年磨砺后再进考场。”
许学士欣慰道:“言有物,行有恒,这是你父辈所欠缺的,你既知道我对你寄予厚望,那你的媳妇将来就是许家宗妇,是许家后院的掌权人,祖父岂能仓促而定?更何况我又没说她不行,只不过还需慎重,你着什么急呢?”
许子扬愁眉苦脸道:“祖父,在杭州府时就又媒婆上门给她说亲,我怕再等下去,有人会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许学士哈哈笑道:“这京中哪里还有我孙儿这样的好儿郎,你放心吧,我在看陶姜,陶国安又何尝不是在看你,我们两家既有了默契就不会再轻易和他人说亲,祖父知晓你心意,自然会尽全家之力给你一个圆满。”
陶姜敢说出“带子上朝”这种话来,可见心机气魄,却不由得他不多思忖一番,这是乱家的祸端还是治家的良媳?
陶府致远斋
陶梧看摊在桌子上十几个首饰匣子,有镶宝的象牙发梳,攒珠的宝石大钗,端的是琳琅满目,珠光宝气,他皱着眉头对姜道:“说到底这是你们女孩家的玩意儿,我也看不出什么来。”
陶姜正把玩着一条八宝眉心坠,一撇嘴道:“我又不指望你能看出成色,不过是让你一旁给咱们参详。”
庄秀拿帕子掩了嘴笑道:“男子眼光与女子又有不同,咱们这会儿挑花了眼,你给咱们醒醒神。”
就连正拿着一根花钗逗弄杭的黄氏也发话道:“你成日里窝盘在房,正好借此出来发散,别一味儿苦读。”
陶姜将那眉心坠在庄秀额上比划着,陶梧见了就嘟囔着:“好看也华贵,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黄氏扫了一眼,道:“不是少了些什么,是太多了,这么一条链子,就中间那颗滴玉最好,偏偏旁边又是珊瑚又是各色宝石,十分的好品相也被夺去了三分。”
陶姜对一旁的红裳道:“记下来,让她们拆了这些珊瑚珍珠宝石的,或做成簪子,或做成手链,只留着着坠子就好。”
陶梧笑道:“果然世事万物皆通,都有规可循,这首饰不好过于繁复,就好像做章不可花团锦簇,破题才是关键。”
庄秀点头称是,陶姜却笑道:“若让我像哥哥一板一眼,那也太无趣了,其实不过是知人善察,信我者善待之,我信者善任之,茶不宜少,酒却不宜多,茶酒适时适量我自得逍遥。”
黄氏笑道:“你好大的口气,还知人善察,你又见过几人呢,我不敢指望你逍遥度日,只求你少刁钻些,能安稳度日便可。”
陶姜撅了嘴巴道:“娘亲也太小看了我,不说别的,就说那承恩公二公子一场春宴,就能将半个京城的人家搅得风吹雨落,所谓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