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雪递给林西瑾毛巾后边出去，回身带上了营帐的帘子，站在门口警惕四周。
而这边，林西瑾放下毛巾，擦干净面容后，他面上那一丝悲色也毫不伪装地露在楚靖面前，“殿下，五弟他，尸体如今停在哪里？”林西瑾那一丝悲色萦绕面容眉宇之间，而他这话也没有让楚靖有任何表示，她只是站起身踱步在营帐之中，手轻轻在腰间的荷包拂过，而碎了一角的玉佩正安静地待在里面。“尸体腐坏严重，已经同其他的尸体一并火化了。”楚靖的表情十分平静，她站起身，转过身去看营帐中挂着的云都地图。
“火化……”林西瑾念叨着这个词，手抬起按在侧额，声音干涩，“殿下，这几日，臣知道了一点，关于五弟的事。”他紧紧按住额头，似乎这件事让他极其难受和困惑，“五弟他曾经……”他深吸一口气，似乎这些东西已经折磨了他许久似的，“是否过得不太好？”
这话一出似乎打开了什么门阀似的，清冷的公子忽然整个人垮塌下来，“臣记得，五弟七岁时生了一场大病，而不久后，王江华便说她将五弟送出了云都，可臣前几日却听闻，五弟他七岁时是自己离家去了北疆边军？”他抬起头，那一双眼睛里充满着红血丝，也不知是过度劳累，还是多日下来，心中无法排解的疑惑挤压导致。
“臣听闻此事后，便一直挂念无法忘怀，想找五弟问清情况，如今五弟遭遇劫难而去，再提这些本没有什么意义，可若是王江华和五弟从很久之前便成了那般的生死仇敌，那四年前的事……”他声音里没了平日地气定神闲，那自从听闻刑台之事后一直萦绕脑海的念头在知道傅宴春死讯的时候便破体而出，曾经支撑他下决定地信念动摇后，那些往事便不断地涌出，然而他悲哀地发现，哪怕他绞尽脑汁去回想与傅宴春的过往，却也只有那贫乏的瞬间。
林西瑾或者说是傅宴春的长兄傅明哲，似乎也没有想从楚靖这里知道答案的意思，反而因一下子将心中的事情吐出而显得有些颓唐，这张脸容貌俊美清冷，微微上挑的眉眼格外吸引人，然而，却与曾经的傅明哲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楚靖没有回话，然而她衣袖下的手指捏成了拳头，隐隐发白，那个秋日发生的事，哪怕哪怕四年时光匆匆而过，他们依旧记得清清楚楚，或者说没有人能够忘记，因为那是由他们亲手设计，推动的一场大戏，而唯一的戏中人便是傅宴春。
傅宴春碰触到棋子的手如同针扎一般猛得收回来，因动作太突兀，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胳膊按在旗袍上，将面前已经斗得难解难分的棋盘完全打乱，棋盘上的黑白子散乱一团，而洪山桥和容初哪里顾得上这棋子连忙去看傅宴春。
手指上被拨开指甲的疼痛感那么清晰又缓慢，十根手指，从指尖延伸到手掌，那种被拨开皮肉的痛令人无法忍受，傅宴春几乎咬碎了牙齿，冷汗如蒸，才从持续了半盏茶的疼痛中缓过神，抬头一看，便看见容初焦急又担忧的模样，心里一暖，生涩着嗓子道，“不必担心，我没事。”
容初站在他身前，手里的帕子伸过来擦他额头上的汗，一边伸手去帮他顺气，而洪山桥也已经领着大夫冲进来。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被洪山桥拉得衣衫凌乱气喘吁吁，老大夫捋了捋胡子，将凌乱的胡子压下去，对现在傅宴春身前的容初抬了抬下巴，傅容初回过头，见是老大夫，连忙让开身。
“只是疼？”老大夫抬了抬眼，那双仍旧犀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
“可能还是旧伤未愈罢了，又让山桥兄和于大夫忙乱一场。”傅宴春轻描淡写地说着，只是他如今这般模样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于老大夫慢条斯理地诊脉，接了这话，“老样子，体虚气弱，多吃上两幅药就会好点。”洪山桥似乎是很信任于老大夫，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洪掌柜，需要为这位公子开些药，越快越好。”于老大夫写了药方递给洪山桥，洪山桥略迟疑了一下，便于几人告别，自己拿着匆匆走了出去。
“老夫已经给公子诊了四次病，如今也应该算是熟人，怎么公子还不愿意对老夫透露真名？”于老大夫摸了摸胡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傅宴春，“或者老夫应给唤你声傅公子？”
傅宴春靠着软枕，略叹了口气，伸手将脸上那半面的面具摘下放在一旁，精致绝伦毫无瑕疵的脸呈现出来，让房间一瞬间似乎都亮了些，“宴春见过于大夫，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宴春这身份杂事缠绕，难以清净。”
“老夫是大夫，你是病人仅此而已。”于老大夫紧紧盯着傅宴春的脸，见他面如秋水，目似点星，虽含着些许孱弱却不见损耗风采，不由得摸了摸胡子沉吟道，“老夫见你似乎并不想让洪掌柜知道太多？如今洪掌柜被我调开，傅公子可否对自身病情如实相告？”
“于大夫既然是大夫，便可知，医者可医人不可医心。”傅宴春摇了摇头，不愿多谈。于老大夫摸着自己胡子的手停住了，他来给傅宴春诊病，一开始确实是为了洪山桥的情分，可几次之后，他却对傅宴春的症状升起了兴趣，脉象不见异常，可发病情况严重程度却与日俱增
，最有意思的是，这般折磨之下，病人的状况却非但没有变差，反而肉眼可见地变好，若平常的大夫来看，定会觉得病人无病装病，可他于参哪里是那普通的人。
他看向旁边仍旧静静站在傅宴春身边的傅容初，傅容初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包裹着窈窕纤细的身材，乌黑的头发比寻常女子要短上许多，却也精致地编成麻花辫垂在侧肩，一根玉簪插在发中，额前一缕长发被刻意拉在脸前，脸上雪白的面纱坠着小小的珍珠，唯有一双明媚动人妩媚多情的桃花眼露在外面，傅容初微微低下头，举着帕子一直擦拭着傅宴春的冷汗，而忽略了自己被头发遮盖的脸上伤痕一角。
于参老大夫心念一动，他呵呵笑了下，“这位小姑娘，老夫也与你打过好几次照面了，不知你姓名为何呀？”他这一笑，一种温和可靠地感觉油然而生。傅容初微微一笑，冲着于老大夫行礼，“小女子姓傅，名容初，是公子的贴身侍女。”她自幼容貌出挑，青楼老鸨拿她做摇钱树一般金尊玉贵地养大，礼仪更是请的从宫中出来的嬷嬷教导过的，以前能作为头牌为达官贵人追捧也是因她虽为舞妓，却没有多少那旁人习以为常地风尘味，反而自有一种风骨之气，如今离开了满身珠翠，再刻意掩盖，就连曾经见过她几面的于老大夫也只是觉得很亲切罢了。
于老大夫看了看傅容初，又看了看对她颇有些亲近的傅宴春，一时猜不透两人这个主仆关系究竟从何而来，但人老成精，他看得出，傅宴春对这个似乎容貌有瑕的侍女颇为关心，于是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容初，好名字，看到你这清清丽丽的小姑娘，老夫不由得想到自己儿子，与傅小子年龄相仿，如今在边关北疆做着随军大夫。”他放慢了声音，“我那儿子与我不太像，老夫擅长内毒瘀火，而我那儿子却极其擅长外伤，不管是身上，手脚上，乃至脸上，只要他肯，再大的伤也不会留下半点痕迹。”说着还故意甩了甩手。
于老大夫说话时，眼睛似乎都亮着，明晃晃地在告诉傅宴春，他儿子极其擅长治疗外伤，尤其是伤疤，说出来情况，我就让我儿子帮这个小姑娘治伤。
“您家公子还真是名好大夫。”傅容初面带微笑，自然地将那面纱轻轻扯下，又随手掀开了额前长发别在耳侧，这一切发生的太顺遂，仿佛她从未遮掩过那些伤痕似的，“出身富庶，又医术超群还愿意为边军行医，着实是非凡人物。”她没有提半点多余地回应，甚至言语之间也在夸赞于参的儿子，只是她这一动作，却直接打乱了于参的意图。
傅宴春心微微一紧，看向傅容初，却见她依旧温柔地看着于老大夫，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这才侧头，冲他浅浅一笑，这一笑，脸上那狰狞的伤疤便跟着动，仿佛白玉上落下不断挣扎的大丑虫子，又好像上好绸缎上突兀的大裂缝。
“只是容初无缘与于公子相识了。”傅容初笑语盈盈，那原本天香国色的面容如今因伤疤不见昔日风采，于参老大夫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倒不是因为觉得可怕，而是他这么大年龄的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目的竟要欺负这么个可怜的小丫头，而这小丫头的态度却这么坦荡，这让他十分惭愧。
“你又何必这般委屈自己”傅宴春伸手探到了那被放在一旁的面纱，转身给傅容初戴好，“于老大夫只是想了解我的病情，并非是要胁迫我。”
傅容初静静地让傅宴春帮她带上面纱，又勾下了头发挡住那道疤痕，这才轻声道，“容初也不愿让公子委屈。”
于参老大夫在旁边坐立不安，这对主仆，彼此恩情深重，容不得对方受委屈，倒是显得他成了什么坏人似的。
“我是中了毒。”傅宴春说道，他的语气平淡，说说停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下毒的是我的生母华夫人，大概，是在我七岁以前，具体时间便弄不清楚了。”旁边傅容初一愣，便看到傅宴春那温和的目光投向她。
于参老大夫也顾不得别的，神色一怔，“华夫人？王家的那位……”
如今这云都城，能被尊称一声华夫人的还能有谁，于参老大夫皱起眉，他花白的胡须被他捋得笔直，他在京中行医，哪里没有见过后宅阴私之事，因此傅宴春这话一出，他并未直接否定，虽然人人都知道王江华在大楚声名显赫，乃是有名的善人。
“我同生父和华夫人关系并不亲密。”傅宴春说道，“那日刑台之上，我的所作所为并非作假，若有机会我倒是宁愿生于寻常百姓家。”傅宴春苦笑道，“这毒我也已中了数年，在华夫人身边时还能有解药缓解，如今我假死脱身，便已经抱着必死的念头，只望于大夫遵守诺言，日后请于公子为我的侍女医治。”他言语带着祈求，傅容初低下头，她何德何能竟能成了公子的软肋。
傅宴春看着于老大夫，于参老大夫摇了摇头，“这是两码事，容初小姑娘的伤老夫定会全力以赴，而你这小子的毒老夫我也要管。”于参老大夫斩钉截铁地说道，“老夫这辈子除了死去的爹娘，妻子，和如今身在边关的儿子，唯有对疑难杂症有兴趣，反正你都要死，不如给我做个药人。”
，最有意思的是，这般折磨之下，病人的状况却非但没有变差，反而肉眼可见地变好，若平常的大夫来看，定会觉得病人无病装病，可他于参哪里是那普通的人。
他看向旁边仍旧静静站在傅宴春身边的傅容初，傅容初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包裹着窈窕纤细的身材，乌黑的头发比寻常女子要短上许多，却也精致地编成麻花辫垂在侧肩，一根玉簪插在发中，额前一缕长发被刻意拉在脸前，脸上雪白的面纱坠着小小的珍珠，唯有一双明媚动人妩媚多情的桃花眼露在外面，傅容初微微低下头，举着帕子一直擦拭着傅宴春的冷汗，而忽略了自己被头发遮盖的脸上伤痕一角。
于参老大夫心念一动，他呵呵笑了下，“这位小姑娘，老夫也与你打过好几次照面了，不知你姓名为何呀？”他这一笑，一种温和可靠地感觉油然而生。傅容初微微一笑，冲着于老大夫行礼，“小女子姓傅，名容初，是公子的贴身侍女。”她自幼容貌出挑，青楼老鸨拿她做摇钱树一般金尊玉贵地养大，礼仪更是请的从宫中出来的嬷嬷教导过的，以前能作为头牌为达官贵人追捧也是因她虽为舞妓，却没有多少那旁人习以为常地风尘味，反而自有一种风骨之气，如今离开了满身珠翠，再刻意掩盖，就连曾经见过她几面的于老大夫也只是觉得很亲切罢了。
于老大夫看了看傅容初，又看了看对她颇有些亲近的傅宴春，一时猜不透两人这个主仆关系究竟从何而来，但人老成精，他看得出，傅宴春对这个似乎容貌有瑕的侍女颇为关心，于是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容初，好名字，看到你这清清丽丽的小姑娘，老夫不由得想到自己儿子，与傅小子年龄相仿，如今在边关北疆做着随军大夫。”他放慢了声音，“我那儿子与我不太像，老夫擅长内毒瘀火，而我那儿子却极其擅长外伤，不管是身上，手脚上，乃至脸上，只要他肯，再大的伤也不会留下半点痕迹。”说着还故意甩了甩手。
于老大夫说话时，眼睛似乎都亮着，明晃晃地在告诉傅宴春，他儿子极其擅长治疗外伤，尤其是伤疤，说出来情况，我就让我儿子帮这个小姑娘治伤。
“您家公子还真是名好大夫。”傅容初面带微笑，自然地将那面纱轻轻扯下，又随手掀开了额前长发别在耳侧，这一切发生的太顺遂，仿佛她从未遮掩过那些伤痕似的，“出身富庶，又医术超群还愿意为边军行医，着实是非凡人物。”她没有提半点多余地回应，甚至言语之间也在夸赞于参的儿子，只是她这一动作，却直接打乱了于参的意图。
傅宴春心微微一紧，看向傅容初，却见她依旧温柔地看着于老大夫，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这才侧头，冲他浅浅一笑，这一笑，脸上那狰狞的伤疤便跟着动，仿佛白玉上落下不断挣扎的大丑虫子，又好像上好绸缎上突兀的大裂缝。
“只是容初无缘与于公子相识了。”傅容初笑语盈盈，那原本天香国色的面容如今因伤疤不见昔日风采，于参老大夫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倒不是因为觉得可怕，而是他这么大年龄的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目的竟要欺负这么个可怜的小丫头，而这小丫头的态度却这么坦荡，这让他十分惭愧。
“你又何必这般委屈自己”傅宴春伸手探到了那被放在一旁的面纱，转身给傅容初戴好，“于老大夫只是想了解我的病情，并非是要胁迫我。”
傅容初静静地让傅宴春帮她带上面纱，又勾下了头发挡住那道疤痕，这才轻声道，“容初也不愿让公子委屈。”
于参老大夫在旁边坐立不安，这对主仆，彼此恩情深重，容不得对方受委屈，倒是显得他成了什么坏人似的。
“我是中了毒。”傅宴春说道，他的语气平淡，说说停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下毒的是我的生母华夫人，大概，是在我七岁以前，具体时间便弄不清楚了。”旁边傅容初一愣，便看到傅宴春那温和的目光投向她。
于参老大夫也顾不得别的，神色一怔，“华夫人？王家的那位……”
如今这云都城，能被尊称一声华夫人的还能有谁，于参老大夫皱起眉，他花白的胡须被他捋得笔直，他在京中行医，哪里没有见过后宅阴私之事，因此傅宴春这话一出，他并未直接否定，虽然人人都知道王江华在大楚声名显赫，乃是有名的善人。
“我同生父和华夫人关系并不亲密。”傅宴春说道，“那日刑台之上，我的所作所为并非作假，若有机会我倒是宁愿生于寻常百姓家。”傅宴春苦笑道，“这毒我也已中了数年，在华夫人身边时还能有解药缓解，如今我假死脱身，便已经抱着必死的念头，只望于大夫遵守诺言，日后请于公子为我的侍女医治。”他言语带着祈求，傅容初低下头，她何德何能竟能成了公子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