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五天后终于进到归德地界,近乡情怯,想到即将见到侯方域,李香君不由得既兴奋又紧张。出门这么多天来,一直没有收到家信,不知侯郎为何迟迟不复信,公公是否已经原谅了自己。李香君心里没有底。
思前想后,李香君决定还是先回草园,让春晓回侯府去通报消息。
春天的草园,相较于冬天,生机盎然。地上青草已吐新芽,田垄青黄相接处,春花初放,在春风中摇曳生姿。草园围墙的藤蔓也已泛青,嫩芽正挣扎着从枝条中萌发。
草园旁的土房,门被紧紧地锁着,从门缝中向里望去,房内弥漫着一片昏黑的气息。炕沿上堆积着厚厚的尘土,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整个房间显得十分荒凉。
在园子里站了许久,李香君才看到远处有二人走来,定睛看去,是侯府管家老许带着春晓走进园中。李香君迎过去,笑道:
“老许,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李香君见老许面露尴尬,而他身后的春晓眼睛通红,竟似是刚哭过的模样,心里不由一沉。
老许拱手道:
“少夫人,好久不见。”
李香君疑道:
“少爷怎么没来?”
老许看了看春晓,春晓垂头不语。老许清了清嗓子:
“夫人,此事让我慢慢道来,您先莫着急。”
李香君心知有变,定了定神,缓缓倚在旁边围墙上,看着老许等他说话。
“少爷他不在府中。几个月前,少爷从金陵归家,老爷把家中变故和他说了,并让他写下一封一封休。”
李香君心头一紧,泪水充满眼眶,但她仍然忍住等着老许说完。
老许又清了清嗓子,
“但少爷拒不从命,坚称少奶嗯,夫人你并无过错,没有‘七出’之罪。可老爷固执己见,二人争执起来。后来,少爷愤然离府,不知去向。”
春晓啜泣道:
“奴婢回府以后,去老爷院中禀明少奶奶被掳至京城,后来被人下毒流产的经过。本以为老爷他会回心转意,表达怜惜之意,可没想到没想到,老爷让许伯携着他写的休来与您说清楚。”
李香君周身如坠冰窟,寒意窜到头上,感到一阵眩晕。她强行稳住身形,看向老许,
“那休在哪里,拿来我看。”
老许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交与李香君。李香君双手抖动不止,颤巍巍接过,打开后草草看过,不由悲从中来,眼泪激涌而出。春晓忙过来扶住李香君,一同放声大哭,老许在旁手足无措,只是急得跺脚。
老许从身上取出钥匙,打开草团里房屋的门,又给房里炕铺稍做打扫,让春晓扶李香君到房中休息,又到周边农户唤人送些柴米。
“夫人,这休并非是少爷所发,还应有些转圜空间,请夫人节哀保重。我先回府与老爷说情,先请您回府,再做打算。”
李香君浑身酥软无力,只是趴在凉炕之上默默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