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东亦不厌其烦地回应着村民越来越奔放的问题,这绝对是他笑得最多的一天。
基本打发这些八卦之火熊熊烧的村民,郜东亦也回到了家门前。
门前的地坪泛着洋灰的青光,主要是用来晒稻谷用,这是用新鲜牛屎混合窖泥刷成的,经得住扫帚蹂躏。
郜奇的手掌黑不溜秋的,他觉得哥哥变化很大。
看着身上纤尘不染的哥哥,郜奇这熊孩子也觉得自己有点邋遢,边搓.着手上的泥边道:“哥,家里没人,在田里挑水呢!”
郜东亦点了点头,推开吱吱叫的门,进了堂屋。
“呀。”
赵慧敏轻“呀”一声,想不到郜东亦的家里这般清苦。
堂屋很小,十平米左右,既是厨房又是餐厅还是杂物间,乱七八糟的杂物把整间土房堆积得满满的。
堂屋进门右手边是一个灶台,有了灶台上的大锅,也就不用担心缺水了,因为平常下雨天铁锅里能积不少的雨水。
他揭开了锅上的木盖,里边比仓.井.空还要空。
倒是锅旁有个竹编的蒸笼里放着一个黑坨坨,雅号黑面馒头。
郜奇黑乎乎的手一把抓.住蒸笼里的坨坨,大口往嘴里送,边咀嚼边道:“今天的午饭,耍得忘记吃了。”
“呸呸!”郜奇一边吃,一边还要吐出馒头里的沙砾。
见混合了杂粮、桑树皮和沙砾的馒头被郜奇吃得津津有味,郜东亦想起了以前,自己可是嘴馋一个馒头好久了。
每次家里留下的馒头只有仨,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弟弟郜奇一个,大伯的儿子郜海青和郜海云各一个,很少会有自己和堂.妹郜蝶雨的份。
房里暗暗的,有些闷。
郜东亦抢过郜奇手上的黑坨坨,走到屋外仍得远远的,深呼吸几口,胸口一下敞亮了。
郜奇不满道:“哥,你想吃馒头我分一半给你就是,干嘛把它扔掉?被娘知道了,非少不了你一顿竹条炒肉吃。”
“这么久没见,娘可舍不得打我,再说娘也好几年没打过我了。”郜东亦从马鞍上的挎包里摸出一块手撕牛肉干,道:“吃这个。”
郜奇好奇地看着这跟自己双手一个色的黑块块,先闻了闻,再尝试咬了丁点,牛肉的浓香,瞬间在味蕾上绽放开来。
郜奇高兴地蹦了起来:“哇,牛肉耶!有牛肉吃啦!”
没有理会嗨到不行的郜奇,郜东亦帮车夫把车上的物品卸下,堆放在地坪里。
看着一堆家具,郜东亦想了想:这放进屋里有点麻烦,晚上再来收拾,先把娘接回家。
郜东亦的养母郭氏从小是孤儿,被郜老爷子一家收养,算是童养媳。
郭氏心底善良,对待捡来的儿子郜东亦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所以即使郜东亦换了一个灵魂,仍然把这份感情看得很重。
郭氏是淳朴劳动人民的典型代表,善良,勤劳,根本闲不下来,再说也没这条件。
郭氏每天早上天没亮就起来干活,现在天气炎热,中午趁着可小憩一下;她还要每天晚上借着微弱的油灯纺织到七八点,如果不是嫌油贵,干活到凌晨也愿意。
这朝五晚八又极其枯燥的生活如果是发生在郜东亦身上,又没有油水吃,郜东亦不敢想象自己到底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今年让益县遇到了二.十.年难得一遇的干旱。
田里的稻田又没水了。
太阳火爆,稻田最多四天就要打一次水,有水的地方都快没水了,水井都干了好几口。
来到屋后田野上,远远眺望,望见担水到田里的母亲,郜东亦的鼻子酸酸的,双手紧握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全身颤抖着。
郜东亦咬牙道:“娘,你的好日子来了,有我郜东亦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能再这么作践自己的亲人!”
如同郜家一样,许多人家只能夜以继日的挑水灌溉,照顾不到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活命粮枯死。
没了粮食,连税收都交不上,无异于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