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就在院子里的桃树枝上拿下她挂起来的弹弓,并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便张弓搭箭对准了天空越过的几只乌鸦,松手射出的那一刻,貊庠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祈祷打中一只吧。
可当眼睛睁开,万里无云的天空上就连根鸟毛都没有,她落寞的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埋怨道:“这是什么破运气,这群鸟飞的这般快吗!”
“阿貊姐姐,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仅仅四岁的萧萧从澜月家的墙头上翻出脑袋来,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里翻腾着好奇。
貊庠从地上起来,走近萧萧,伸出手,隔着空气状似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而后挥了挥手,招呼她回去。
澜月从墙角站起来,刚好对上貊庠转回去的背影,她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来,一把就扯住了她的袖子,阻止她离开。
“阿貊,我们已经断粮两月了,这次该是真的挺不过去了吧!”
貊庠折身回眸,刚好对上澜月的一双眼睛,可那里自始至终都一片平静,她亦是平静,或许更像是浮尸般死寂,因为这是谁都知晓的答案,夏国对南戎的杀心从未冷却,而能不能见到明天的阳光也是种奢望,她低眸,犹豫片刻,道:“应当不会!”
话落,她一寸一寸从澜月手中抽出袖子,转身回屋,被阳光拉长的背影,极显落寞。
澜月望着那道身影叹了口气,抱歉的望向萧萧的脸,小丫头智力挺高,小小年纪便能听出来她们所说的话中深意,可见正有些气恼的甩袖离开。
是呀,她今日也在逼他们的王女了。
明知,她已经尽力,在这露天的监狱里,已经保全了她们近乎百年。
但是人啊,能活一日便又想着再活一日……
她翻出墙头,追上貊庠,抢先一步,进了屋子。
貊庠一怔,随即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澜月,我想要睡会儿。”貊庠一边说话,一边坐到屋子里的木头桩上,那充当椅子的东西。
澜月跪了下来,背脊却挺得直直的,有一股子不输男子的英气,她问道:“殿下,想要活下去有错吗?”
貊庠沉默,随即说话道:“从来就不是对错的问题。”
澜月蹙眉,茫然问:“不是对错的问题,又是什么能让我们活不下去。”
貊庠起身,温柔的将澜月扶起,表情郑重的回答道:“澜月,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
澜月欲要说些什么,可一想起他们如今的境况,发现话到喉咙却吐不出来。
可不待她在说什么,貊庠就将她推出了屋门。
背靠着门板,貊庠一点一点滑坐在地面,额上生出密密麻麻的薄汗,很清楚如今的南戎已经弱至被囚,如何还能够活下来呢?
久久,门后才响起脚步离开的声音,貊庠也才起身,然后走至堂口停了下来,将用隐身符咒藏起来的香拿起三根,插至清水碗中,用火折子点,便乏力的躺在发硬的床上。
睁着眼睛许久,在香至七寸时方才闭上,而此间距离十一城之远的蒲阳,那属于她的分身,才能从乞丐堆里幽幽转醒过来。
她披着脏兮兮的麻布衣袍,拄着棍子,习惯性的就移向赵丞相府门口不远的那一条不甚吵闹的街口,但是住在那街上的商民不是非富就即贵,却是能很好的掩藏她的身份和意图。
由此一来,不管夏国的等级划分如何分明,只要不是奴籍就成。
哪怕是穷至讨饭的乞丐,可只要是夏国的民籍,就算是最低等的溅民一类,也能有自主存活下来的一席之地。
日落时分,她蜷缩在街口并不显眼的角落,等到丞相之子赵重九下学归家时路过这街口的时间,就将一半的一半灵魂从乞丐的身体里拔出。
然后迅速的找准丞相府的马车,利索的钻进赵重九的身体里隐藏,才能跟至他顺利的度过那有门神所持守的大门一起回到丞相府,而不被神光所灭伤,且才能开始她以梦的形式教授他在大夏国轻易所不能学到的平等之道,医术之仁,并循循善诱如何救南戎一族于生。
而这样的举动并非单方面的办法,而是貊庠曾经在一百六十年前的罗山山谷,以全部南戎王族鲜血为祭,方才在摆脱族民一时险峻间并解出一丝生路,便是这赵重九该是覆灭这大夏帝国的命脉之所在,断然有诀明正神庇佑,可那又当如何呢!
单单从十年一祭,以捞出那盛进甗里蒸煮的奴隶少女头颅,再行庄重的举行祭祀仪式去灾来说,这大夏王朝本就不该久长,这分明是祀恶神之举,而这样的国家,实不必长存。
好在,那梦里的少年,方才九岁启蒙,却也是如此认为,万物都当平等互惠,她想,未来覆灭夏国时,当真该是位仁义的君王。
貊庠甚是欣慰,南戎当有一线生机,不枉她用禁术在那罗山之谷,以命血祭。
而此间,是她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