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悟到了。
这是柴守玉精心设下的一个套,就等着他往里钻。
什么“想念皇上”“拜谢隆恩”,全他妈是假的。眼前的女人正在做的,分明就是后宫女人互相倾轧的戏码。
他的母亲因何而死,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他心里很厌恶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很想维持后宫的太平与安宁,可最后却发现自己对女人相争并不如何在意,终究活成了他父亲的样子。
他是集痛苦和矛盾于一身的人。
唯有戏,能够让他忘忧。
他就静静地看着,看柴守玉能演到何种地步。
当柴守玉唱到“那几个贼人见姑娘美貌,倾巢扑之”时,李存勖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寻常的争风吃醋。
他狠狠地摔烂了手中的酒壶,一个耳刮子打在柴守玉的脸上:“贱人,叫你乱唱!”李存勖是武将出身,这一巴掌打得不轻。柴守玉的半边脸肿了起来,耳朵有片刻的失聪。她缓了缓,擦干净嘴角流出的鲜血:“臣妾……还要继续唱吗?”李存勖眼里透着危险的信息:“你敢唱,朕就敢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柴守玉毫无畏惧,绽开一个无瑕的笑容:“那么臣妾便唱。”
李存勖怎么可能不在意,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发生在皇后身上的所有事情。
从他说出“你敢唱,朕就敢听”这句话时,柴守玉就知道自己赢了大半儿。
男人最介怀的,就是妻子的清白与忠诚。他是一国的帝王啊,是这世间最为尊贵的男人。他是君,君威不可犯。
刘玉娘两样都触犯了。她既不清白,又刻意欺瞒,李存勖痛到了骨头里。他痛自己。但嘴上却说:“你诽谤皇后,朕饶不了你!”
柴守玉跪下道:“皇上若不信,可以自己去查。验身的嬷嬷、登记的宦官、收帕子的宫女三天之内全部身亡,这究竟是意外还是巧合?皇上以为臣妾这是嫉妒皇后,殊不知,臣妾对皇上一片真心,臣妾心系皇上,不愿见皇上受骗罢了。明知道此举会惹来皇上的雷霆之怒,甚至还会招致杀身之祸,可臣妾还是不计后果地做了,臣妾……”柴守玉恰到好处地垂下两行冷泪,凄楚的脸上写满了坚毅。
她抬起头,一字一字清晰道:“臣妾可以无功、无德、无所获,臣妾死而无憾!”
“你放肆!”李存勖捏住了柴守玉的下巴,差点捏碎她的骨头,“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柴守玉艰难道:“臣妾是皇上亲封的宝林,生死都是皇上的人,想打想杀,都由皇上定夺。臣妾还是那句话,臣妾心中有皇上,不愿见皇上受到蒙骗,臣妾……死、而、无、憾!”
李存勖一把松开她,拂袖离去。离去前,留下一句话。
“此生,朕不会再踏进华阳宫半步。你就面壁思过、孤独终老吧。”
“臣妾谢皇上不杀之恩。”柴守玉低下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她赢了。一切都按照她预想的方向在发展。
皇上离去后,唐离进屋,她塞给柴守玉一份东西。
“这是什么?”柴守玉接过,缓缓打开。
唐离回道:“这是成王殿下的暗卫调查刘玉娘义父张全义所得。”唐离作为成王最信任的女影,心思果然缜密,没有将希望全部寄托在韩淑妃身上,两头并进。
正待夸奖她两句,柴守玉勃然色变。
“这纸上的消息,是否属实?”
唐离亦是脸色不好,沉重地点了点头。
“坏了!今日的努力,怕是要白费了。”柴守玉捏着手中的信纸,忧心忡忡道,“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要更糟。”唐离安慰道:“一切都是未知之数,也许是我们想多了。”柴守玉拍了拍两颊,尽可能地使自己镇定下来:“唐离,你速去打听,皇上现在何处?但愿他不要见到刘玉娘,即使见到也不要那么快跟刘玉娘翻脸。”
“好,我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