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发现这个敌人太难缠,虚虚实实看不真切。他顺着刘承佑的话,故意问道:“后来呢?”
刘承佑忽然站起了身,开始解身上的衣裳,起初郭威不解其意,等到衣衫尽褪才看见密布的伤痕。
刘承佑指着背上的一道长条状伤痕道:“这是用鞭子抽的。”
又指着肩胛处一块略有些圆的瘢痕道:“这是用牙齿咬的。”
郭威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已隐隐猜到大皇子是靠什么手段攒到钱回到中原的。
刘承佑蹲下身,一件一件拾起地上的衣袍,他的声音很薄,像是从远山上顺着风吹下来那般凉:“这样的伤痕,不只胸腹腰背,屁股上、大腿上,只要你能想到的任何地方,都屈辱而真实地存在着。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是人,是吃人的妖魔,把我当成他们的玩物……郭大人,我知你不屑我的人品,可若换了你在我的境地,你又会如何做?我不似你,有强健的体魄,除了这一条路,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郭威太震惊了,已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此刻心中的感觉。这个外表清绝出尘,内里残忍薄情的皇子,是命运的弃儿,遭受过如此非人的对待。也难怪他养成了一副刻薄自私、冷血无情的性子,叫人看着就无端端觉得直冒寒气。
刘承佑注意到郭威的表情变化,整着衣领道:“郭大人是在心里同情我么,其实大可不必。因为那些人呀,早就被我送去见了阎王。啊,我听说郭大人第一次杀人是为了柴氏,当时你几岁来着,该有十五六了吧,我要早些,头一回杀人刚好十岁。”
郭威心中有了底气。
这厮在示威,绝对是在示威。
一个十岁就敢杀人的孩子,长大了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何况他又提到了守玉,还清楚地说出了自己和守玉刚见面时发生的事情。
郭威可以确定,自己派探子前去蜀国调查的事情暴露了!
可刘承佑非但不惧,还主动说了出来。
既然不惧,为何要说?只有一个可能,他知道秘密藏不住了。
郭威稍微想了一会儿,就推断出刘承佑的人马太弱,没拦住自己的探子,于是破罐子破摔,大大方方地诉之于口。而且他还查了自己与守玉的过去,是为另一种制衡。
郭威什么都明白了,侧着脸道:“所以,这就是大皇子挑唆史大人与苏相失和的理由?让他们闹得你死我活,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刘承佑鼓起掌来:“妙哉,妙哉,郭大人真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透。”
“让我猜猜,你把哪一方拉过来了?你这身子骨没法子练武,太子却武双全,按照史大人的性子,未必愿意跟你。既然如此,还不如给战战兢兢躲在家中的苏相雪中送炭。以大皇子的手段,想必苏相现在已对你忠心耿耿。”
“说得不错,接着说。”
“但苏相虽为臣第一,却无一兵一卒,能定朝堂,定不了天下。他日若史大人列兵三十万助太子登基,大皇子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所以你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寻得我这个副枢密使的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