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宏义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一直在旁边旁听的吏部尚赵默此刻笑呵呵开口道:“正好王兄到了,也不用我等上门去找。”
吏部尚俗称天官,因为掌管着人事大权,为了防止权柄过重,因此几乎都不入阁。
他拉过王怀川坐在桌旁,此刻小小圆桌周边已经聚拢了四位大学士和四位尚,景朝的大人物几乎无一落下。
桌面上空无一物,只有一张皇帝的手谕,其上正写着今天上午贾瑜奏对的漕运一事。
等到王怀川了解完事情来龙去脉后,工部尚吕健感慨道:“贾伏波说的着实有理,如今漕运态势愈发严重,仅凭我这里属实难以维持。”
景朝没有专门的漕运部门,又因为漕运多要和工部打交道,这么一来二去的工部承担了漕运事务的六七成之多。
吕健笑呵呵的向王怀川拱手道:“多谢王兄佳徒仗义执言。”
他自己倒是上说过这事,可惜别的部门都不想接手,多有阻拦,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杨宏义却不以为然道:“伏波将军年纪轻轻,哪里懂得漕运大事?其上字,也不过夸夸其谈罢了。”
王怀川只做听不见,他和左右几位聊了聊,渐渐摸清楚了这里的门道。
杨宏义和次辅李成,这两位大学士是太上皇的亲信,如今也是众人里最为反对贾瑜新建漕运衙门建议的人。
首辅陈庐,大学士韩玄均暂未表态,吏部户部两位尚都是中立态度,只有工部尚吕健最为赞同。
仅以当前局势来看,反对派无疑是占据了上风的。
也正是因此,杨宏义才会在王怀川一进门就不冷不热的说话。
在他看来,身为贾瑜老师,王怀川天然就是赞同派的。
王怀川揉揉脸,神色审慎的说道:“依老夫看,漕运衙门建与不建,只看两个问题能否解决。”
他捋捋胡须,望向陈庐道:“其一为漕军,漕军当下鱼龙混杂,大多是百姓流民,没有固定职业。如漕官沈正清所说,水手兵丁十去其三多有逃逸,便是此因。
其二则为治漕,漕运征粮浮收中饱由来已久,各级上下其手者不在少数,贪污贪腐日益严重,若是不除去这些蛀虫,漕运是好不了的。”
吕健跟着补充道:“王兄所言甚是,但除此之外还有每年的岁役,每次都需要就近征召大量人手修理河道。
结果各地衙门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要让工部来担责!岂不荒唐?此三者若是能够解决,我看漕运衙门不建也可以!”
景朝的漕运制度,简单说就是各地的百姓按着区域先统一送到就近的卫所,朝廷再统一出兵运粮。
在整个体系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在依赖百姓的运力来支撑。
而各地负责漕运的官吏们又没有专人管辖,你一下我一下,自然逼得最下面的人活不下去了。
这些各地的百姓按地区抱团,也是未来漕帮的雏形。
王怀川与吕健两人你一样我一语,虽然没有明说赞成与否,却是无声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陈庐还未说话,杨宏义率先开口道:“两位大人说的简单,这漕运牵扯数省之地,上上下下连带的官吏几有数千人,这些人的抽调管理岂是朝夕之间可完成?”
果然,闻言吏部尚赵默的眼神一动。
杨宏义注意到了赵默的微表情,心中得意继续道:“若设一衙门治漕,其靡费如何可曾算过?如今户部银可支撑的起?”
欧阳建章和韩玄的面色也闪烁过一丝不自然。
户部是宣帝的基本盘,如果宣帝点头了他二人自然没有异议,但眼下只是讨论,这两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小想法。
杨宏义深谙朝廷斗争的道理,那就是将中立派拉拢过来人多打人少。
他不说好处只说难处,打起退堂鼓的手法属实一流。
能成为内阁大学士,杨宏义虽然在才学上稍逊于其他几位,但也不是憨直愚蠢之辈。
吕健神色愤愤,还想开口。
首辅陈庐却将其打断,果断中止了这次漕运事务的讨论。
再说下去,就只会变成无意义的党政。
“好了,各位大人且先回去再思量一二,三日后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