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鄄睡得一点也不好。
沈壹昕来梦里同他说话,聊了很多有趣的事情,蒋鄄开心地听着,想开口,却感觉嗓子眼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急得他扯了沈壹昕袖子晃啊晃,沈壹昕好像看不到他的表情一般,自顾自地讲,蒋鄄使了劲力要说话,却硬生生给自己疼醒了。
蒋鄄嘴里干得厉害,咽了口唾沫嗓子眼里疼得很,他捞起手机看了时间,才凌晨 2 点多,嗓子这两天有些不舒服,蒋鄄没太在意,昨天晚上和沈壹昕一起吃了火锅,都是打嗓子眼里走个过场,吃得不走心也不走胃,坐在沈壹昕旁边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倒把嗓子给吃抗议了。
蒋鄄在室友的鼾声里轻手轻脚地爬下去拿杯子灌了水喝,然后又翻上去继续睡,在梦里等着,沈壹昕却不来了。
再次醒来还是佟乐天敲他床沿,6 点的天光还朦朦亮,另外 2 个人不在,宿舍里开了灯,莫名像极了昨晚的情景,惊得蒋鄄瞬间清醒,腾得坐起身。昨晚的火锅怕不是个梦吧?
在佟乐天一脸见鬼的神情注视下,捏了一把自己大腿,疼得皱眉。
“你昨天……”也敲了我床沿?蒋鄄想问,一张嘴,就闭上了。两人皆是一惊,蒋鄄是疼的,夜晚睡了口里发干,他也就是吞了口唾沫,就疼得他说不出话来,眼里眨出了泪花。 “马哥,你这仿佛是劳累过度了吧,昨晚上究竟做了什么?”佟乐天一脸猥琐。
蒋鄄捂着自己的嗓子,喝了昨晚没有喝完的水。扯着一把干哑的嗓子,对着佟乐天吐槽:“癫狂了,我吃的什么火锅……”
碍要早起集合,蒋鄄麻利地下床洗漱,喝凉水都疼,出门前蒋鄄灌了一杯温水带上,穿了军训服帽子一扣就往外跑。
一路跑着一路想,昨晚上才刚说今天要约他见面,这嗓子可怎么拿出去说好听的话,再好听的话也要变笑话了。
可真是晴天霹雳!
集合点就在蒋鄄宿舍不远的操场,费不了几分钟蒋鄄就跑进去,遥遥望见两只手朝自己招呼,一个大嘴一个佟乐天,一个队伍最左边,一个队伍最右边。佟乐天大呼一声:“鄄爷,来这!快来!”
大嘴听声望人,佟乐天麦色皮肤和大高个一眼就能望见,他看着蒋鄄舍了自己往那处跑,又扭过头瞪了一眼那乌黑的汉子。
哼,不就是仗着嗓门大。
蒋鄄搁下水杯入了队,正了正军装皮带和帽子,气还没喘匀,佟乐天就开始胳膊肘撞他。蒋鄄回撞他,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佟乐天微微侧了头,在他耳边说:“鄄爷,我想起来了。”
蒋鄄嗓子疼,不欲言语,只侧目看他,一脸茫然,想起来?想起什么来?
“就那天开学典礼啊,我是想和你说,何欢看上的那个人,真真长的是好看。”
蒋鄄更茫然了,眉毛快皱成个毛毛虫。
佟乐天说完,看他糊里糊涂地表情,指了指前面。
何欢在佟乐天的正前方,蒋鄄看他侧脸红润,站得笔挺,肃然,目光炯炯直视侧前方。 蒋鄄顺着他目光望过去,系腰带的指便停了,嘴巴张得老大。
一身军装的高大男人,背着身子在和对面的人说话。
“沈老师早啊,您真是负责任,我看没几个辅导员大早上过来。”粗犷的男声顺着清晨的风传进蒋鄄耳朵里,听得不真切,紧接着一丝轻笑传来,却是熟悉的声音。
“应该的,教官才是辛苦,我也就只能走个过场鼓励鼓励,接下来还是要辛苦您。有问题需要帮助您随时告诉我。”
教官听到这话也是受用,言语间时而抬手摇指各处,时而点头大笑,时而低头叉腰,很是活跃。
和这男人相比,站在他对面的人委实瘦弱了,沈壹昕也有一米八,教官比他还要高,从蒋鄄的视角看过去,沈壹昕完完全全被这庞大的后背挡了个结实,在点头抬手,低头叉腰间隐隐约约的露出白色的轮廓。
蒋鄄脑袋快晃成大风里摇曳的花,才堪堪将沈壹昕的轮廓描摹下来。
他今天难得穿了一身白,戴了金边的眼镜,黑发在晨光下微微发光,几缕头发俏皮的在头顶跟着清晨的风摇摆。
他专注地表情让人感觉到真诚的内心,偶尔和对面的人笑,露出来一排贝齿,眼睛弯弯的。
还没到六点半,天光还未大亮,军官面向队伍回转身开始检阅队伍,解除了蒋鄄望向沈壹昕的遮挡。沈壹昕就在这灰蓝色的天空下,隔着百个乌泱泱的人头,和蒋鄄的目光相撞,他远远地看着蒋鄄,微微挑眉,戏谑地对他笑,蒋鄄莫名觉出来一丝调皮。
脸又红了个彻底。
何欢回头对着佟乐天低低地咆哮:“他是看这边吗?是在对我笑吗?是吗?天哪!我要当真了!”咆哮完不等他回应,回过头又去瞻仰沈壹昕的盛世美颜,沈壹昕站在队前,人群逐渐嘈杂。
蒋鄄突然想起昨晚车里的对话来。他问,我明天想见你,可以吗?
他答,自然可以。
佟乐天疯狂暗戳
蒋鄄腰窝子,在他耳边低低地笑:“我的天,何欢疯了!” 蒋鄄用破锣嗓子低低的回了他一句,佟乐天没有听清,低低的侧耳倾听。他说:“我也疯了。”
沈壹昕在军官稍息立正站好肃清队伍后,做了自我介绍,他现在是经管学院的代理辅导员,也是其中一门必选课的代课老师,今天简单和大家打个照面,以后有事可以随时找他,这天早上特意过来,给娃娃们加油。
人群里,沈壹昕闪闪发光,天才人设不胫而走,加上他那张脸,清冷又高雅的气质,就连他的名字,也充满了传奇,离世界越来越远,最终远离了这个星球,成为凡夫俗子眼里遥不可及的星星。
蒋鄄就是那凡夫俗子。
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看着他的脸兀自发呆,他突然想起来他们的年龄,蒋鄄 18 了,才刚刚步入大学的校门,而沈壹昕 23,和蒋鄄高考同步完成硕士学业,也已经毕业了,现在还成了他的师长。
他内心忐忑,失了笑意,遥遥望着沈壹昕,却在他回望过来时垂低了眸子。
漫长的暑假饱尝的思念,他最了解不过,逃避没有任何用处,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也不舍得躲藏沈壹昕独独为自己跨过人群投射而来的视线,蒋鄄在这一刻,找不到比勇往直前更好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意,便又抬高了头,张大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沈壹昕,在朝阳冒头,天色乍亮的那一刻,露出灿烂的笑来,红红的颊边,深深的酒窝里装满了两升老白干,醉意来得又苦又烈。
沈壹昕微微怔住,跟着蒋鄄一起,让嘴角划出最漂亮的弧度,他笑了,在阳光下,美不可方物。
沈壹昕丢下一句“加油”炸裂人群,踩着那双白色的帆布鞋,轻飘飘地走了。
蒋鄄扯着嗓子报数,报了一天,他的多愁善感被掐死在同胞和自己那一声声怒吼里,灰飞烟灭,一天下来,嗓子疼得要冒烟。
手机塞在长裤里,都染上了蒋鄄的汗意。蒋鄄打开沈壹昕的手机号,想给他发消息,看那一串熟悉的数字,手指翻飞,给他备注了名称。他不想来来回回地等待,直接拨了号过去。在心里一声一声地数着,沈壹昕恰好在第五声接起来。
“怎么了?”他问。声音慵懒好听。
蒋鄄听了有些气恼:“不是说今天见面吗?”说完就后悔了,又忘了自己这破锣破鼓的嗓子。捂了嘴巴脸快皱成了一块抹布。靠!
想挂电话,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