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时辰后,贾宝玉局促不安跟在雪雁身后,亦步亦趋来到院里。
等看到院里一身红色长袍的表妹,眉目如画,两手搓了搓,更加不安。
“恭喜你,有了孩子了!”林黛玉直接道。
这一年来,自贾宝玉去到彩云家,刚开始她家里对他还毕恭毕敬,也享受了几天。后来某一天彩云哥哥进城一趟,回来就把他在床上拖下来。
干活!不干活就活活打死。
想走?已经玷污了妹妹的身子,除非死了才能走!
自那天之后,贾宝玉才真正体会到农民的辛苦。騧<san>
割麦子,一天割四五个时辰是常事。
你不用做别的,一直这么弯着腰试试?
再加上大太阳晒着,麦芒扎着,浑身又痒又疼,脱几层皮都很正常。就不说握镰刀的手被磨出血泡,镰刀割伤自己的手、腿、脚了。
拔大豆,赤手抓住大豆荚,用力拔出。大豆荚会把手上刺出一个个血洞,开始会流血,后来就不会流了,只有一个个泛白的小洞。
当然没有手套。手套是奢侈品,拔不了几颗就磨破了。而且,手破了能自己长好,手套破了不能。
就这,一年忙碌到头,一家人交了税,除了吃喝,也就年岁好的时节,过年一家人才能一人吃一小块肉。
那肉真的香,太香了。騧<san>
赚钱?彩云的孩子刚出生,身体还不好,治病吃药一年下来,他们一家还欠了不少银子。
贾宝玉终于深刻明白一件事:种地根本就不是上说得什么悠然见南山之类的闲适悠闲,累死人不说,永远出不了头。
读,科举!
和大舅哥说这些事后,再加上他本就有些采,于是一家人便同意他在农闲时歇一歇,徭役什么的大舅哥去做。
然后他才发现,就算去考童生试,首先得有姓名籍贯,这就十两银子出去,再有彩云家里证明,才有身份。
之后还得找挂靠先生,找人作保才被允许参加考试,又是十两银子巨款出去。
还好童生试不难,大部分靠的还是记忆力和细心。騧<san>
之后的秀才虽说考诗词和策论,但重在策论,诗词除非写出来千古名篇,否则只要不是反诗,就没人在乎。
但那策论却是难如登天。
他们这京都所在,基本上每次考试,普通人家只有一两人能取中,有时没有。
而四五经已有数千年,同样的句子,每个主考官也有不同的看法。他想要在几千童生中,脱颖而出,不但要皓首穷经,还得通读主考官所作籍才可。
若是对圣贤经的理解都不同,人家怎么会取你做学生。
那籍很贵,五十两银子一本。
“林郡主,我...我能不能找你借些钱,或者能不能找你借本。”贾宝玉低声下气道。騧<san>
生活,不止将他的皮肤粗糙,折弯了他的腰,更让他彻底磨平了棱角。
林黛玉上下打量他一眼,倒的确变化不少。
人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雪雁,出门去把那本买回来!”林黛玉随口吩咐道。
雪雁点头:“好哒。”,随后迈着小腿咚咚咚跑出去。
宝二爷好可怜啊。小雪雁心中柔柔想到。
等雪雁走后,林黛玉悄声问一下表哥的近况。贾宝玉全程都站在那里,低头弯腰,诺诺作答。騧<san>
中间贾宝玉偷偷抬头打量了林妹妹几眼。
表妹看上去明明挺温和,说话举止让人很舒服,看不出一点高傲自满,反而温声细语。
而这样和煦的一个人,还是嫡亲表妹,本该是很容易相处并与之交好得才对。
可是,每当贾宝玉想拉近关系的时候,内心总有些怯懦,似乎大家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墙壁,硬生生分得泾渭分明。
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久之后,贾宝玉和其他来送柴火的乡亲,一起结伴离开。
他们要赶着夜路回家,可没有钱在城里住。要是睡大街会被抓到牢里去。騧<san>
林恩然的一群锦衣同窗们也刚出来,转一个街道,待看到这些满身乌黑,脏兮兮佝偻的民夫中有一个人手里竟然拿着一本时。
有个人突然笑出声。
“黄贤弟,你在笑什么?”
黄生指了指那个民夫:“哈哈,你看,那个家伙竟然还拿着一本,他不会还想考取功名吧?
你说,他像不像一条狗啊!”
“哈哈哈~”
……。。。。。。騧<s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