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惊叹那刀锋的锐利,而是诧异与槐诗技艺之精深,宛如传说中以无厚入有间的事迹那样。
在抑扬顿挫的节奏中,刀锋挥洒出无声的旋律,有闪烁而华丽的刀光跳跃在龙王的肌理之间。
在瀛洲,从来都有大将当面为客人料理的传统。
隔着吧台,客人能够清楚的看清自己的料理是如何在大将的手中完成,一步步的变为口舌之间的美妙精粹。
不止是贴近美食的那种亲近感,同时,也能够从厨艺之中体会到美。
纵然这种技艺的表现带有炫技的成分,但不得不承认……此刻在怀纸素子的手中,只会用来杀生、只会让人恐惧的刀术,竟然变得优美到令人不可置信。
完全,眼花缭乱。
哪怕是郭守缺,都有好几个细节没有看清她究竟是怎么处理的。
更重要的是……
短短的一夜之间,她为何就能如此娴熟、如此迅捷的将龙河豚解体?他可以断定,哪怕是深津庆也绝对无法抵达这样的程度。
只看观众席最后面那一张难以置信的臭脸就知道了。
刀锋划过,鱼肉宛如繁花那样的盛开。
在装饰精美的盘上堆叠成牡丹的形状,呈上前来。宛如薄纸一般透明的鱼肉上闪耀着晶莹的光彩,像是带着水晶一般的外壳那样。
伴随着光线的变化,就流出一阵五光十色的幻彩。
近乎结晶一般纯粹。
清甜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毒素一样的魅惑和侵蚀,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就开始了么?”
“前菜而已,后面的在继续……”槐诗耸肩,“这不是怕你等得无聊么?”
郭守缺从口袋里抽出了筷子筒,拔出了一双象牙筷,引得下面呐喊助威的弗拉基米尔一阵谴责不提——这个男人低头,端详着盘中的佳肴,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啊……”
伸手,夹起了薄薄的一片,放在眼前,隔着近乎透明的鱼肉,竟然能够看到鱼缸之中畅快游动的龙河豚。
它还活着!
哪怕早已经被剖开,剔除了内脏……当依旧宛如无事发生那样,畅快的在水中游动着,早已经沉醉在短暂的迷梦之中。
“不得不说,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令人心神振奋。”
郭守缺张口,将不带有丝毫河豚毒素的鲜美鱼肉放入口中,大口咀嚼,畅享此刻口中扩散的鲜甜和甘美,陶醉的颔首。
味觉炸弹,在这一瞬间爆炸。
“怀纸小姐,只论刺身一道,你已经凌驾于深津庆之上了!”
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哪怕面目之上的胡须和头发在疯狂的生长,而站在地上的双脚纹丝不动,纵然裤管之中无数树木一样的气根在飞快的生长,落地生根,丝丝缕缕的钻破了铁石,刺入泥土之中,迅速扩散。
木质的纹理从他的面孔之上疯狂扩散,恐怖的僵直蔓延在他的躯壳里。
他整个人都在迅速的……木质化!
来自舆岱山的上万种生机中,由槐诗精心所选择的上千种深渊植物所编制而成的生机在他体内恐怖的深度中在旺盛的生长。
扩散。
虚假的生机像是炸弹那样的掀起万丈狂澜,注入了澎湃的活力,同时也在催发着他的老化和衰亡。
只要活着,死亡就无法避免。
而如今,槐诗精心料理出的生机在他的体内,正在无限的将这一进度加快,毕竟这一具苍老躯壳的极限。
直到他的眼眸之中有烈火起。
郭守缺微笑,木质化的躯壳骤然崩裂开无数痕迹,从其中有来自深度之下的无明火之火流露而出,扩散。
将体内一切驳杂的生机烧尽。
恢复原状。
而他面前的盘子,早已经被一扫而空!
仍旧嫌弃不足,他抬起眼睛问:“有酒么?”
“稍等片刻。”
随着金灿灿的天妇罗端上来的,乃是一杯温热的清酒,当炼金之火一闪而逝,烧焦的鱼鳍就落入杯中。
刺鼻的腥味中,特殊的鲜活酒香升腾而起。
无色的清酒已经化作了碧绿。
倾尽槐诗昨晚所准备的所有猛毒,汇聚成这一杯近乎瘟疫实体的毒酒,放在了郭守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