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天色临近黄昏。
曲梁侯司马颂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招呼着他府上的卫长:“高若。”
卫长高若,乃是从大将军卫穆麾下「南燕军」退伍的老卒,曾经在军中担任过「曲侯(五百人将)」的职务,因为退伍后找不到赖以糊口的差事,因此被曲梁侯司马颂重金雇来。
毕竟那时候「肃王赵润」还在襁褓之中,魏国的国力还未像如今这样强大,军队士卒的待遇也普遍不高,似「曲侯高若」这般悍勇的魏兵在退伍后找不到赖以糊口的差事,这在魏国并不罕见。
虽然在相处了十几年后,高若已临近六旬,府上的护卫之事,其实已逐渐交给几个儿子打理,但不能否认,高若仍然是曲梁侯司马颂最信任的心腹。
“老爷。”高若闻言来到了曲梁侯司马颂身前。
指了指那些仍在搬运木箱的民夫,曲梁侯司马颂吩咐道:“你在这里看着,回头清点一下箱子的数量,我去看看夫人的状况。”
高若会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几许担忧之色。
因为那位夫人周氏,这两天似乎又犯病了,闹得非常厉害。
叮嘱罢高若之后,曲梁侯司马颂便走向府内深处,在来到主屋前,就听到周氏在屋内哭哭啼啼,且时而叫喊一些诸如「司马颂,你不是我夫」等在外人看来胡言乱语的疯话。
“侯爷。”
守在主屋外的府卫中,有一人朝着曲梁侯司马颂抱了抱拳。
此人叫做高林,乃是高若的长子,同样也是曲梁侯司马颂所信任的心腹。
点点头与高林打了声招呼,曲梁侯司马颂推门走入他夫人周氏的卧房。
可能叫喊地累了,周氏此时正坐在屋内的桌旁,在看到自己丈夫推门走进来时,也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对此司马颂也不见怪,径直走到周氏面前,半蹲在她面前,纵使周氏不情愿,他还是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柔情地说道:“夫人,再过两日,你带着博儿、杰儿,住到大梁去可好?我前几日在大梁购置了一处宅子。”
周氏本来不准备搭理丈夫,但在听到这话后,却露出了浓浓的惊讶之色。
要知道近一年半以来,眼前这位丈夫诬陷她得了失心疯,将她软禁在府上,不允许她出门,甚至连她父亲来打探她都被拒绝。
为此,翁婿二人闹得非常僵。
可今日这是怎么了,丈夫似乎要解除对她的软禁?
周氏是聪慧的女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怀疑那位宫先生,因此在听到丈夫的话后,她本能地就感到一阵心惊。
“为何?”周氏惊疑地问道:“朝廷明规定,国内王侯不得召不可擅自入大梁,你竟在大梁购置了一处宅邸?”
不得不说,朝廷的确有这样的规定,不过有时候这条律令简直形同空设。
“那有那么多为何?”司马颂笑着说道:“博儿年纪也大了,我准备想办法让他到大梁的「礼塾」念,学成之后,有机会入翰林署……虽然博儿是长子,但我也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在朝廷出任个一官半职。但他终究年轻,所以,我想让你去照顾他。”
只可惜,周氏根本不信司马颂的解释,在几番欲言又止后,长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夫君,哪怕日后被人唾骂不检点也罢,这十几年下来,妾身心中认得谁才是我的夫……你是不是他,对妾身来说,并不重要。”
听闻此言,司马颂不禁动容。
虽然他隐隐也猜到周氏对他的感情,但有些话由周氏亲口说出,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是发生什么事了,对么?”反握住司马颂的手,周氏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宫先生?那个宫先生究竟是何人?为何你当时听说他前来拜见面色大变?为何你俩要到密室谈话?为何要对莲儿杀人灭口?”
听了周氏这一连串的话,司马颂沉默不语。
见此,周氏气道:“司马颂,妾身与你同床共枕十余年,还为你诞下博儿与杰儿,难道还不得你信任么?”
司马颂闻言苦笑不已。
他当然信任周氏,但有些事透露给周氏,这反而是在害她。
就在这时,司马颂忽然听到城内传来阵阵喧杂声,虽然隔得很远,但仍能感觉到人声嘈杂。
“高林,派人去打探一下,城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嘈杂。”
司马颂推开房门,对高林吩咐道。
大概过了一炷香工夫,就在司马颂继续一如既往的哄着周氏时,就听高林在屋外禀道:“侯爷,打探到了,似乎是城内的县起火了,不知怎么火势扩散,波及到了周边的民居,目前县卒正与县内民众一同在救火,故而嘈杂。”
“城内失火?”
司马颂心中一个激灵。
不知为何,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与此同时,在曲梁侯府外,有一名长相阴柔的中年男子,提着一只红纸糊成的灯笼,从对面一条小巷里走了出来,在夜幕已降临的当下,抬头看着正对面的曲梁侯府。
片刻之后,有一名县卒打扮的兵勇走到这名中年男子身边,抱拳低声说道:“戚公……”
刚说两个字,就见那名中年男子转头瞥了他一眼,惊地他连忙改口:“戚大人,卑职已封锁了这条街道,且勒令街道的县人不得出门。”
听闻此言,这位阴柔男子抬起手,似女儿家那般卷了卷鬓发,用略尖的嗓音淡淡说道:“动手吧。……生擒司马颂,余者,尽诛之。”
“遵令!”那名县卒抱拳应道。
话音刚落,就见小巷中涌出不计其数的县卒,只见这些县卒面色沉毅,纷纷从腰间拔出三指阔的利剑,剑刃寒光凛冽,绝非粗制滥造。
只见这些人粗暴地撞开了曲梁侯府的府门,手持利剑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