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不是因为桓虎曾经得罪过赵弘润,也不是因为桓虎曾袭击过魏王赵元偲的营地,最根本的原因,是在于那个男人是一个不安定因素。
往好听说,这叫不按常理出牌,往难听了说,就是神经质。
就比如当年,桓虎挟持了王皇后的弟弟王瑔,要求赵弘润给予巨额赎金,那时,赵弘润派商水军围住了桓虎所在的丘陵,信心十足地上山与桓虎交涉,原本想通过软硬兼施的办法,迫使桓虎释放王瑔,可结果呢,桓虎的脾气比他还要大,哪怕明知被商水军团团包围,在交涉破裂之后,依旧故意当着赵弘润的面,将王瑔的脑袋砍了下来。
记得那时,赵弘润亦是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明白,桓虎明明有许多选择,却为何要选一个最糟糕的结果。
这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你根本猜不到,桓虎当时抽刀的举动,究竟是为了砍断王瑔身上的绳索,还是为了将后者的脑袋砍下来。
对于这种人,相信只要是一位「弈棋者」,都是不希望让他留在棋面上的——因为难以掌握这枚棋子的行动规律,不好控制。
因此,有那么一瞬间,赵弘润曾想过派黑鸦众去把桓虎干掉。
不过最终,赵弘润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他忽然觉得,纵使桓虎再一次逃脱,这对于朝廷来说,也未尝没有好处。
要知道,只要朝廷这边与宋郡达成了协议,宋郡在得到了「自治」便利的同时,北亳军则失去了很大一块活动空间,只能缩在宋郡东部这块地盘——而且这块地盘,日后还会随着朝廷加大对北亳军的打击力度,越来越小。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桓虎这支宋郡「第二叛军」也逃到了宋郡的东部,这等同于是在变相地侵占北亳军的生存空间。
比如说粮食,魏、鲁、齐,都不会向这两支叛军出售粮食,哪怕有些利欲熏心的走私黑商,私下与北亳军或者桓虎交易粮食,可问题是,就走私黑商那些粮食,能同时养得活北亳军跟桓虎的叛军么?——很显然,北亳军从走私商人那边得到了更多的粮食,那么桓虎相对地就少了,反之亦是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长此以往,就算北亳军与桓虎目前仍然是盟友,但日后未必不会出现反目成仇、自相残杀的情况。
更别说,宋郡东部还有南宫垚的长子南宫郴。
宋云、桓虎、南宫郴,三方势力汇聚于宋郡东部,在魏国朝廷的打压下,为了生存不得不相互侵占立足的土壤……怕是连脑浆都要打出来。
想要这里,赵弘润便彻底放弃了派黑鸦众暗杀桓虎的念头,心中暗暗期待着,搞不好日后桓虎与宋云反目成仇,桓虎还能替朝廷除掉宋云——相比较桓虎这个十足的恶党,北亳军首领宋云,才是影响到大部分宋地民众的英雄式人物,倘若有机会采取借刀杀人的计策,尽量还是别让朝廷出面为妙。
毕竟朝廷日后还是要治理宋郡、管理宋民的。
想到这里,赵弘润吩咐人递给笔墨纸砚,他亲笔写了一封信。
随即,他将信交给了吕牧,嘱咐道:“即刻派人送到张启功手中!”
“遵命!”
吕牧抱拳应道。
而与此同时,在宋郡睢阳县的「桓府」——即原南宫垚的府邸,大将庞焕吩咐镇反军士卒凿开了府内的密。
正如赵弘润所猜测的那样,这座密内,根本没有庞焕预想的那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空荡荡的密内,只有几个遗弃的箱子,以及地上那微不足道的几枚铜钱。
看到这一幕,别看庞焕张着嘴一言不发,但他脸上表情仿佛是在说:怎么会这样?
“果然……”
在庞焕身旁,南梁侯赵元佐负背双手审视地空荡荡的密,心中的疑云顿时一扫而空。
就像赵弘润觉得蹊跷,事实上,南梁侯赵元佐对于自己镇反军能在短短不到两日的工夫内攻陷睢阳,亦感觉不可思议。
虽然说这次攻城战,弩炮这种由冶造局最新研发打造的攻城利器,的确是让桓虎以及睢阳县的叛军灰头土脸,颇为狼狈,但事实上,镇反军在攻陷睢阳县的时候,城内根本就找不到桓虎与他的嫡系兵马——这家伙早就趁夜带着陈狩、金勾以及麾下的嫡系兵马逃跑了,只留下了数千名从睢阳县本地招募的叛军,以至于次日南梁侯赵元佐感觉城内的气氛不对,当即提醒庞焕下令全军攻城时,镇反军几乎没有废多少力气,就攻陷了这座宋国曾经的王都。
当时,南梁侯赵元佐就感觉情况不对,一方面部署城防、安抚城内的民众,一方面则径直来到城内的县仓。
结果他发现,六间县仓空了五间,还有一间则烧着熊熊大火。
南梁侯赵元佐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桓虎那家伙,根本就没想过死守睢阳,与魏军打一场硬仗。
『还真是狡智啊……』
轻哼一声,南梁侯赵元佐心中颇有些不屑,很是鄙夷桓虎这种不战而逃的行为。
当然,不屑归不屑,其实他也明白,桓虎放弃睢阳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毕竟,他如何能与整个魏国相抗衡呢?
就算侥幸击退了镇反军,说不定魏国还会派来魏武军、商水军、鄢陵军,这源源不断何时是个尽头?索性将睢阳拱手相让,带着南宫垚收刮的那些财宝逃之夭夭,逃到宋郡东部,在魏国鞭长莫及的地方东山再起,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当然,其实桓虎原本也没想过这么快就撤退,实在是那一日他被镇反军祭出来的弩炮给吓住了——有这玩意,就算睢阳县的城墙再高、再坚固,也坚守不了几日啊!
那还守什么?赶紧跑路得了。
于是乎,桓虎当机立断地撤离,让南梁侯赵元佐与镇反军白捡了攻陷睢阳的战功——虽然赵元佐对此很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