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作为齐国的丞相,还是作为一名魏人,昭都希望魏齐两国相安无事……”
赵昭长长叹了口气,随即告诉唐沮,他会尽可能地劝说国内,希望能达成齐魏和睦的局面。
此时的唐沮,尚不知韩王然已经用出色的外交手段,使齐国倒向了韩国,误以为齐国尚未在这件事上做出决定,并且,也不敢做出违背他魏国意愿的事来,因此,倒也没有太过注意。
当晚,由于夜深,唐沮没有拒绝赵昭的好意,在后者的府上安歇了一晚。
次日清晨,在唐沮尚且在呼呼大睡的情况下,赵昭便动身前往了王宫,准备将昨晚跟唐沮谈论的事告诉齐王吕白与国内的士卿,希望劝说他们莫要跟着韩国踏入火坑——其实在他看来,韩国的赢面也很小。
不过让赵昭意外的是,当他走出府邸的正门,正准备步上马车时,这个当值给他驾车的宗卫曹量,便朝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努了努嘴,示意道:“殿下,高傒大人的马车一早就在那里等候了。”
而就在那时,从远处那辆马车走来一名车夫,走到赵昭面前拜道:“左相大人,高傒大人请左相同乘。”
赵昭当即就明白,肯定是昨日唐沮拜访自己的事被上卿高傒得知了,否则,这位上卿不会有这么闲情逸致,大清早的就来他府门前堵他。
跟曹亮交代了两句,赵昭移步来到那辆马车,果然,上卿高傒亲自撩起了车帘,邀他入内。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高傒当年亲自前往魏国参加诸国会盟,见识到了魏国的强大与繁荣后,这位曾经满心都是「天下唯我大齐最强」的上卿,终于改变了心中的观念,至少在看待魏国方面,比较当年已改善了许多,从此再也不提「若齐魏联盟、则应该由齐国处于主导地位」的话。
“高傒大人。”
“左相。”
在相互见礼之后,高傒与赵昭便在车厢内坐了下来,感受着马车徐徐启动时的些许颠簸。
在些许的沉默过后,高傒主动开口问道:“听说,魏使唐沮,昨晚前往左相府上拜会。”
赵昭亦不隐瞒,点头说道:“确有此事。……昭与唐沮促膝长谈,直到夜深,还留他在府上暂宿。”
“哦。”高傒捋了捋胡须,眼珠微转地问道:“不知谈了些什么?”
倘若是换做别人,赵昭可能误会这话是对他的质疑,但既然是高傒,他就完全不做这方面想法,毕竟高傒这个人虽然有点迂腐顽固,但为人素来耿直、正值,不会有那么多拐弯抹角。
因此,他实话实说道:“起初唐沮不肯透露,直到昭反复询问,他才肯稍稍透露……如他所言,韩国的胜算很小。”
“胜算很小……么?”
听闻此言,高傒捋着胡须若有所思,他并不怀疑赵昭这句话的可信度,这就跟赵昭不会怀疑高傒的为人一样——尽管在政见上有所矛盾,但两者的为人,彼此还是很清楚的。
约莫过了十几息,就听到高傒微微吐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地说道:“其实老夫也觉得,韩国这次的赢面很小……若是老夫没有猜错的话,韩王这是在下一盘赌注很大的棋,可能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奢望他韩国能击败魏国,哪怕是加上我大齐的帮衬。可能他从一开始,就将希望寄托在楚国身上……”
赵昭闻言惊讶地看着高傒。
正所谓当局者迷,因为牵扯到魏国,这使得赵昭对这件事也没有细作考虑,而如今听了高傒的判断,他仔细想想,感觉可能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他有些敬佩地看了一眼高傒:这位上卿大人虽然迂腐顽固,但这份眼力确实厉害。
“那为何前几日,高傒大人却支持我大齐与韩国结盟呢?”
赵昭忍不住问道。
“因为魏国的野心。”
高傒捋了捋胡须,沉声说道:“我大齐,屹立于中原最富饶的土地,成也是这块土地,败也是这块土地……”
赵昭知道高傒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齐国从古至今太殷富了,基本上该有的都有,哪怕极小个别不曾拥有的,也能通过金钱从其他国家得到,这就使得齐国君主与臣民缺少一份进取拼搏的信念,满足于偏安一隅,哪怕是贤明如先王吕僖,也未曾在「开疆辟土」这方面有什么远大的志向。
或许有人会说,难道齐王吕僖当年频繁攻打楚国,不是为了开疆辟土么?
事实上还真不是,齐王吕僖攻打楚国,其实只是为了打压楚国,报复楚国而已,事实上哪怕是就楚国而言殷富的楚东,齐国也完全瞧不上眼,就跟楚国其实也瞧不上如今越国那块荒蛮之地一样。
齐人的自大就来源于此:他们认为他们已经得到了整个中原最富饶、最肥沃的土地,已经无需再占据更多的地盘了。
而这,就导致齐国上至君主、下至臣民,皆满足于偏安一隅,不像魏国、楚国、尤其是秦国,由于国内土地的贫瘠等种种原因,对开疆辟土抱持极大的热情。
“……但魏国不同,在魏王赵偲时期,魏国就表现出了对宋地的极大渴望,而如今的魏君赵润,在这方面更是远胜其父,收复上党、三川,占领河西、河套,在短短十几年间,就让魏国的面积扩增了一倍……”高傒接着说道。
“这只是恰逢其会,我弟赵润绝非穷兵黩武之人……”赵昭立刻辩解道,但他的话显得有点没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