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即便如此,但田耽麾下的即墨军,还是没办法击破季武军,这也难怪,毕竟季武麾下的鲁地军,尽管士卒的能力远远不如魏卒,但这支军队有着非常完善的战争兵器,尤其是在鲁国降为魏国的郡国后,魏国朝廷派了一些冶城的工匠来到薛郡,组织当地的前鲁国工匠们为魏军打造战争兵器,这使得季武麾下的鲁地军中,亦出现了连弩战车、狙击弩等原本属于魏国独有的战争兵器,使得这支由鲁人组成的军队,战斗力一下子就增强了许多。
“司马弢那小子,做的还真不错,不枉费燕王殿下那般器重他。”
在远处的土丘上,魏将曹焱目视着司马弢、季武等人与田耽麾下军队交锋的过程,与在旁的部下玩笑道。
部下闻言笑着揶揄道:“司马将军越出色,将军不是应该感到着急么?这样下去,将军或会被司马将军比下去啊?”
“放你的屁。”曹焱笑骂了一句,旋即一边挥挥手做出准备出击,一边自负地说道:“老子始终是殿下麾下第一战将!”
作为燕王赵疆的宗卫长,曹焱根本不会在意司马弢这个迅速往上爬的同僚,就好像燕王赵疆也不在意乐弈一样,因为彼此的地位与立场,决定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利害冲突。
曹焱唯一担心的就只有一个,他怕司马弢将风头都抢过去了。
是的,他曹焱始终是燕王赵疆麾下第一爱将,但是否是第一悍将,那就未见得了。
看着此刻战场上,司马弢以一敌二,挡住了齐将仲孙胜与东郭昴,曹焱的压力还是蛮大的。
“南燕军,准备出击,迂回袭击田耽部后军!”
随着曹焱一声令下,土丘后窜出一队队南燕骑兵,这些南燕骑兵绕了一个大圆,一口咬向了田耽军的尾巴,迫使齐军腹背受敌。
南燕骑兵的出场,让齐将田耽感到颇为无力,要知道如今的魏国骑兵,可不像十几年、二十几年前那般,在陆续击败了三川人、杂胡、林胡、匈奴以及韩国这个骑兵大国后,魏国早已总结出了一套训练骑兵、使用骑兵、克制骑兵的完善战术体系,尤其是在吸收了游牧民族骑兵的战术后,魏国骑兵亦懂得了迂回骚扰、反复骚扰、交叉骚扰等游击骚扰战术,说白了就是利用弓弩的远程攻击优势,在远离敌军攻击范围的前提下,让敌军始终处于己方的攻击范围,以频繁的射击骚扰,达到使敌军减员、甚至是使其士气崩溃的结果。
就好比此刻曹焱麾下的南燕骑兵,这位魏国骑兵们双脚踩着马镫,举起弩具朝着齐军的阵列展开漫射——在奔腾的战马上射箭,这是只有游牧民族的精锐战士才能做到的事,魏国的骑兵们普遍达不到这个标准,但倘若只是用弩具来攻击敌军,用纯粹的数量来提高精准度,这点魏国的骑兵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比如说,想要施行这个战术,魏国的骑兵们就必须掌握在奔驰的战马上装填弩矢的技能,别到时候被战马甩下马背,或者因为没有估算好与敌军的距离,而被敌军的远程兵器射死。
而南燕骑兵作为魏国的老牌骑兵,军中士卒的战斗素养还得颇为过关的。
在经过了足足两个时辰的交锋后,田耽军被魏军击退了,这位此刻备受临淄城内军民期待的名将,终究还是没能击溃那些魏军。
在临淄城上远远瞧见田耽军被魏国的南燕骑兵击退,齐王吕白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
他心灰意冷地走下了城墙,返回宫殿。
见此,在不远处,齐国左相赵昭亦是暗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此时此刻,相信他才是心情最复杂的那一个。
忽然,赵昭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一旁的几名宫卿,因为他好似听到那些人提到了他的名字。
可能是注意到了赵昭的目光,有一名宫卿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但很快,他就掩饰了这份尴尬,耿着脖子辩称道:“我说错了么?他原本就是魏国的公子,城外的魏军难道还会加害于他不成?”
“别说了。……少说两句。”
在旁的宫卿们纷纷示意那名口无遮掩的家伙。
『原来说的是这个么……』
赵昭暗自苦涩一笑,装作没听到,自顾自离去了。
在旁,赵昭的宗卫「许育」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正要与那人理论,却被赵昭拉住了手腕,强行拖着离开了。
赵昭转身离去,那名宫卿仿佛是抓到了赵昭什么把柄似的,即便被其余几名同僚阻止,但仍吵吵囔囔道:“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的确有恃无恐,他是魏王的兄弟,待破城后,他完全可以投降魏军,安然无恙地返回魏国……”
『……』
听到来自背后的这番话,赵昭心如刀割,加快步伐离开了。
“你给我闭嘴!”
右相田讳正好看到这一幕,从远处冲过来一把攥住了那名宫卿的衣襟,将其整个提了起来,口中骂道:“若你的话无助于我大齐击退魏军,你就给我闭嘴!……否则,在魏军杀你之前,田某先一剑斩了你!”
面对着一副龇目欲裂神色的田讳,那名宫卿吓得面色发白,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废物!”
田讳随手将其丢下,吐了一口唾沫作为鄙视,随即,他转头看向赵昭离开的方向,眼眸中浮现几丝担忧。
方才赵昭登上城楼观战时,其实田讳也曾注意到,但就跟当时同样注意到赵昭的管重、鲍叔等人一样,田讳也没有上前与赵昭说话。
倒不是彼此间因为城外的魏军而出现了什么芥蒂,而是因为在当前这个情况下,田耽、管重、鲍叔等人实在不知该与赵昭谈些什么。
『赵昭大人,你对我大齐,已属仁至义尽了……』
田讳在心底暗暗说道。
而与此同时,赵昭却已下了城墙,在一名宗卫的保护下,回到了自己的左相府。
站在府邸的内院,赵昭环视着内院的所有,耳畔却不由地浮现方才那名宫卿的讥讽,这让他有种莫名的错觉:这座明明是居住了二十几年的府邸,不知因何突然变得那样陌生。
心烦意乱的他,回到了自己的房,吩咐下人送来几壶酒,独自一人在屋内闷饮。
说实话,赵昭其实并不喜欢饮酒,因为喝醉酒会影响到他作为齐国左相的决策。
不过近几年,由于魏齐两国的关系急剧恶化,赵昭为了避免将所有的权利让给了右相田讳,从那时起,赵昭就逐渐习惯了用酒来麻痹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轻轻被推开,正室嫆姬携侧室田菀,来到了赵昭的房内。
见夫君独自一人在屋内喝闷酒,嫆姬与田菀对视一眼,堆起笑容走了过来:“夫君,许育告诉妾身等,说你回来了……”
赵昭瞥了一眼房的门口,勉强挤出几分笑容,朝着嫆姬与田菀点了点头,示意二女在他身旁坐下。
坐下之后,嫆姬犹豫了半响,问道:“夫君,临淄城……守得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