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他说道:“大王暂且稍安勿躁,究竟如何,将那位使者请来殿内,一问便知。”
片刻后,魏使李兴便来到了殿内。
当李兴瞧见赵昭这位他们魏国的公子时,心中也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拱拱手,却不知该称呼什么——睿王?亦或是齐相?
似乎是看出了李兴的顾虑,赵昭率先拱手问候道:“在下齐左相赵昭,见过李兴大人。”
李兴会意,但终究还是不敢直呼赵昭,唯有以「国相」代称,且言行举止颇为恭顺。
在双方的交谈中,齐王吕白与左相赵昭终于得知了李兴此行的来意,对此,齐王白暗自松了口气。
而相比较齐王白,赵昭则想得更多,在稍一迟疑后,对李兴说道:“此事能否容我国考虑考虑?”
也亏得这话是赵昭说的,李兴不敢造次,若是换做齐人,相信李兴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应当、应当,那敝人就在城内驿馆等候回信,希望睿……唔,希望国相大人尽快给予回覆。”
“多谢。”
待双方行过礼后,魏使李兴便率先告辞离开了。
此时,齐王白这才询问赵昭道:“姐夫,魏国此举,是什么用意?应该不会是要对我大齐不利,对吧?”
赵昭摇了摇头,解释道:“并非是要对大齐不利,会盟之事,是为了炫耀武功、威慑诸国,迫使我大齐向魏臣服……”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齐王白,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君王的面色。
让赵昭比较欣慰的是,齐王白在听闻此言后并无丝毫恼怒,反而有些庆幸,拍拍胸口笑着说道:“原来仅仅只是如此。……兴师动众的,害我方才慌了神。”
见齐王白居然说什么「仅仅如此」,赵昭忍不住提醒道:“大王,这可绝非只是「仅仅如此」,此番会盟,等同于是魏国在向天下宣告其作为中原霸主的名义与地位,若我大齐派去了使臣,就意味着认可了其霸主的地位,若日后魏国以霸主的名义号召,我大齐不得不从……”
然而,齐王白打断了赵昭的话,眨眨眼睛说道:“可事到如今,我大齐也只能认可了不是么?否则,惹怒了魏国,我大齐怕是就亡国在即了。”
赵昭很欣慰于齐王白还是非常理智的,并没有一般齐人那种自视甚高、自认为他齐国无敌于天下的那种莫名其妙的自负。
“这件事,还是得与宫廷的诸位大人商议。”赵昭提醒道。
齐王白点点头,立刻便召来上卿高傒,士大夫管重、鲍叔、连谌等人,可惜右相田讳此刻身在琅琊郡,因此未受召见。
待这些士卿皆到齐之后,齐王白便将他们讲述了魏使李兴到来的目的。
不得不说,高傒、管重、鲍叔等士卿,皆非愚昧之人,一听此事就明白了魏国的意图——无非就是逼迫他齐国表明立场嘛!到底是愿意向他魏国臣服,换取活命的机会,还是抗拒到底,待等那位新霸主在得到天下人的认可后,调转枪头行使作为中原霸主的权利,将他齐国作为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
一时间,殿内安静了下来,无论是齐王白与左相赵昭,还是管重、鲍叔,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高傒,等待着高傒的答复。
在半响后,上卿高傒长长叹了口气,面有悲色,喃喃说道:“耻辱!是乃奇耻大辱……祖宗基业,竟在我辈中沦落至此……这叫傒日后过世,有何面目去面对九泉下的祖宗与历代君主?”
听闻此言,殿内诸人都有些不是滋味。
左相赵昭还好,毕竟他是魏国的皇子出身,感触并没有那么深,但齐王白、管重、鲍叔、连谌等人,在听到这番话后,却是感同身受:上个时代的堂堂中原霸主,如今却沦落到只能向新霸主俯首陈臣,这不得不说是一桩非常悲哀的事。
可能是见殿内的气氛过于凝重,齐王白咳嗽一声,问道:“不知哪位爱卿愿意代我大齐出使魏国?”
听了这话,管重与鲍叔对视一眼。
本来,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左相赵昭,即是他齐国的实权人物,又是魏人出身,还是那位年轻的魏王兄弟,再没有人比这位左相大人更加合适。
但前几日,当赵昭返回临淄后,管重、鲍叔二人曾满心欢喜地邀前者喝酒,为其接风洗尘,当时赵昭无意间透露出,他此番前去魏国,与他那位兄弟、也就是魏国如今的君主赵润闹得并不很愉快——至于什么原因,就算赵昭不说,管重、鲍叔二人也能猜到一二。
因此,管重与鲍叔为了赵昭这位挚友考虑,认为后者暂时不适合出使魏国——才刚刚因为某些事而与魏王赵润闹得很不愉快,转头就以齐国左相的身份出使魏国,这岂不是尴尬?
于是乎,在对视一眼后,管重与鲍叔连忙说道:“大王,左相大人刚刚返回临淄,舟船劳顿,甚为辛苦,请务必派我二人出使魏国……”
齐王白闻言看了一眼赵昭,连后者脸上隐隐带着几分苦涩、无奈地笑了笑,心中顿时明白过来,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
刚说到这,就听上卿高傒插嘴道:“大王,此次请务必派老臣出使魏国!”
听闻此言,齐王白愣了愣,而殿内也顿时默然,殿内诸人纷纷看向高傒。
“高傒大人,您……您要去魏国?”齐王白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
只见上卿高傒神色坚定地说道:“老臣想亲眼看看,我大齐如今与魏国相比,究竟有多大差距……”说着,他环视了一眼殿内众人,又正色补充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听到高傒这番话,尤其是他最后一句话,殿内诸人脸上皆露出了笑容:这位齐国的老臣,还没有被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