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学士,这里是你的住处,你为何刚来了就要走?心虚什么呢?”
说话间,胡枭已经迈步走出了正屋,大咧咧的站在正屋门口位置,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霍正源。
与此同时,胡枭手上还拎着一个小纸包,不断的晃来晃去。
看到胡枭手里的这个小纸包之后,霍正源又是面色一变,已是大致猜到了现在的情况。
很显然,胡枭手里的这个小纸包,就是欧阳博派人购买的砒霜,原本是想要用来杀人灭口,下毒害死胡枭及其手下海盗。
但也许是欧阳博做事不够谨慎,竟然被胡枭及其手下海盗发现了马脚,所以他们就当场翻脸、反客为主,强行控制了霍正源的临时住所与手下众人。
胡枭及其手下一众海盗,原本就皆是性情凶悍、武艺高强,而霍正源的手下众人,则是因为一场践踏事故与一场洪水之劫而死伤惨重,现在只剩下了六七人,不仅是悍勇与武力远远不及一众海盗,人数方面也处于劣势,自然是毫无反抗之力。
而霍正源这个时候返回住处,也就是自投罗网了。
想到这里,霍正源心中满是怨气,暗暗骂道:“欧阳博啊欧阳博!看你平日里做事也算是干练谨慎,为何在关键时候竟是闹出了这般纰漏!竟然让我身陷于海盗之手!当真是害死我了!”
实际上,霍正源的心中猜想并不是完全正确,也误会了欧阳博。
作为当年的“混世八枭”之一、现在的南洋海盗头目,胡枭可以安然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他极善于出卖与背叛别人。
也正是因为胡枭极善于出卖与背叛别人,所以胡枭也一直提防着别人出卖与背叛自己。
当胡枭得知自己手下的海盗们在南京城内犯下一场大桉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霍正源、郭敏等人有可能会出卖自己、杀人灭口的情况。
所以,他首先是装作惊慌失措、毫无主见的模样,默许了欧阳博离开这里,赶去瞻园向霍正源通报消息,就是为了误导霍正源,让霍正源误以为他这个时候已经破胆失神,只是一心想要寻求庇护,霍正源也就会毫无戒心的返回住处。
而等到欧阳博赶往瞻园通报消息之后,胡枭则是迅速翻脸发难,率领一众海盗控制了霍正源的临时住所、挟持了霍正源的手下众人,再等到欧阳博返回这里之后,也当场就成为了胡枭的阶下囚。
再然后,胡枭搜身欧阳博的时候,又发现了欧阳博随身携带的这一包砒霜,也就证实了霍正源等人想要杀人灭口的想法。
也就是说,胡枭并不是因为发现了这包砒霜,所以才决定翻脸的,而是他抢先一步翻脸之后,才发现了这包砒霜的存在。
欧阳博做事之际并没有任何纰漏,只是完全低估了胡枭的奸诈与果断。
霍正源此时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表情变幻片刻之后,就主动走到了胡枭身前,皱眉厉声质问道:“胡有义!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天子治下的南京城!本官乃是当朝大学士!
你手下的那些人,原本就已经闹出了大乱子,本官原本还想着如何庇护你们,掩护你们逃离南京官府的追捕,却没想到你们是这般的无礼失智,竟然恩将仇报、反过来想要挟持本官!
但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失去了本官的出手协助,你们就绝无机会逃脱南京官府的追捕!你们现在的这般做法,是想要自取灭亡不成?”
胡枭讥讽道:“哈!没想到像您这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竟然也愿意在关键时候出手庇护我们这些个小人物,而不是把我们视为麻烦、只想着杀人灭口,我还真是有些感动了!”
说话间,胡枭再次晃了晃手里的那一包砒霜,道:“霍大学士,您是满腹经纶的大儒,而我就是一个不认识多少大字的悍匪,但有些事情,反而是我这种悍匪更为精通!教您一个诀窍,用砒霜杀人的手段早就过时了,因为砒霜放多了会有甜味,放少了则是毒性不足,只需是尽快催吐就可以解毒大半,如今最流行的做法是把乖鱼的卵巢与肝脏混在食物之中下毒……哦,霍大学士您大概不知道乖鱼是什么东西,这是广东那边的叫法,江南这边应该是叫河豚!”
拆穿了霍正源的虚伪之后,胡枭继续冷笑道:“至于说我们恩将仇报……就在昨天晚上,我们这些人才刚刚冒着性命危险,从一场洪水之中救下了您的三位幕僚,所以‘恩将仇报’这四个字,还真轮不到我们这些悍匪……若论心狠手辣、翻脸无情,我们可不是你们这些读人的对手!”
听到胡枭的屡屡讥讽,霍正源冷哼一声,完全不打算回应,只是冷冷盯着胡枭表演,也完全不觉得畏惧。
经过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霍正源这个时候已经稍稍恢复了冷静,也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现在南京官府与南京守军已经封锁了城门、正在全城收捕胡枭等人,胡枭就算是奸猾似鬼,这个时候也是寻不到逃路,所以他只能指望自己出面庇护他们、掩护他们逃离南京城。
这般情况下,胡枭除非是想要同归于尽,否则他就算是挟持了自己,也绝对不敢伤害自己,依然是有求于自己,所以这场挟持就只是胡枭讨价还价的手段罢了。
思及此处,霍正源也就不再胆怯,只是冷冷打量了胡枭许久之后,就率先迈步走向正屋,一边走一边说道:“去屋子里谈话吧!眼下南京官府正在全城搜捕你们,若是你们还想要顺利脱逃,就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否则我也护不了你们!”
说话间,霍正源已经迈步进入了院落正屋,然后就看到欧阳博、郭敏、钱伯道三位赵府幕僚皆是苦着脸坐在一旁,而他们身后则是各站着一名海盗持刀威胁。
看到这般情况,霍正源再次冷哼一声,然后就自顾自的坐在了主位之上,好似自己依然是这处院落的主人与掌控者。
见到霍正源这般有恃无恐,胡枭面色有些难看,只觉得进退两难。
就正如霍正源的推测一般,胡枭是一个惜命之人,他现在只盼着霍正源出手相助、帮他顺利脱身躲劫,所以他根本不敢伤害霍正源,也根本不敢与霍正源彻底翻脸。
人与武人之间,向来是这样相互克制,有时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有时候则是强人遇到官、有力无处使。
就这样,表情变幻片刻之后,胡枭也转身走到了霍正源的身前。
但这一次,胡枭已经软化了姿态,摆出了有求于人的模样,拱手道:“霍大学士,咱们之间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以您的身份地位,掩护我们逃离南京城一定是举手之劳,对不对?”
霍正源冷声道:“事情哪有这般简单!如今南京城内局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相互牵制,本官也被不少人暗中盯着,甚至……说不定已经让人发现了你们藏身于此的事情!想要掩护你们逃离南京城,对本官而言也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
胡枭也不藏着捏着,嘿嘿笑道:“虽然我与兄弟们昨晚曾是出手救下了您那几位幕僚的性命,但咱们都是很实际的人,我这个时候也不敢挟恩自重,所以……只要霍大学士您愿意帮助我们逃离南京城,那我也会付出报酬,绝对让霍大学士满意!”
霍正源微微一愣,问道:“报酬?你能拿出什么报酬?”
胡枭再次嘿嘿一笑,详细解释道:“事实上,昨晚的那场洪水,乃是有一伙人趁夜蓄意掘毁堤坝所致,而我的一位兄弟,就亲眼目睹了当时那一伙人正在掘毁堤坝的场景,还记下了那两个领头之人的身材相貌!”
听到胡枭的这般说法,霍正源不由是表情微变,神色也专注了起来。
胡枭又说道:“至于今天这场乱子,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就是我的兄弟们不知为何露出了马脚,被掘毁堤坝的那伙人给盯上了!
那些人皆是训练有素、武艺高强,您的三位幕僚们昨晚途径堤坝附近之际,发现道路泥泞有异常,就派了两个随从前往堤坝方向查探情况,却让他们迅速发现了踪迹,然后就是活捉、拷问、灭口,手法一气呵成,非常干净利落!
而我仔细想来,唯有掘毁堤坝的那一伙人,才有能力与我的兄弟们相互厮杀不落下风!也唯有那一伙人,与我们一样是心中有鬼不敢见光!所以,只要霍大学士您愿意协助我们逃过此劫,那我们就想办法为您寻到那伙掘毁堤坝之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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