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专心致志的瞄准着,等待命令。
一声尖利的天鹅声。
“放!”
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叫声。
战斗猛然打响。
一连串轰鸣伴随黑火药烧的火光喷射而出,随后化为浓密的白色硝烟,第一个闯军枪兵方阵的前端,活生生被打薄一层,一股股血箭从中弹枪兵们身上喷射而出,然后他们的肉体沉重扑倒在地。还有长矛落到地面哗哗声响。
一片惊叫,被打中的贼兵十分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们大多没穿什么盔甲,最多身上穿一件裲裆。还有裹了头巾,或有人戴了毡帽罢了,哪防得住火铳?其实就算穿了盔甲,比如清兵的双层重甲,也防不住精良的火器。
就算没有打穿他们的双层重甲,但弹丸的强大冲击力。只要打在身上,中弹的骨头与内脏部位,还是会被震伤震碎,穿了盔甲,更多的,是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放!”
又是猛烈的齐射,大片硝烟喷射而出,惨叫声不绝,前方流贼,再次滚倒一片,凄厉的哭叫声密集入耳。
这些流贼,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识东路火器的威力,中弹的感觉实在难以忍受。
唐廷萼就看到前方一个流贼口吐血块,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用长矛柱着身体,单膝跪倒,仰着头用力嚎叫,似乎痛苦难言的样子,他的身旁,还有许多人在地上乱滚。
唐廷萼不能确定那贼是不是自己打中的,眼前散着白雾,视线越发不清,如先前一样,他顾不上多看,开完铳后,就将空铳后递,然后右手上,后方唐正经用力塞来了一杆火铳,动作快速灵活。
煤黑子虽然能吃,但作战能力还是不错的,也因为这一片都是同乡同族的,大家相互间配合默契,火器传递也有条不紊,空铳传到最后,最后一排战士,则快速装填起来。
神机营的火器传递战术优点很多,当然也有弊端,前后配合不好,或是前层的火铳兵伤亡,都会出现混乱,而且,对铳与药的要求都颇高,若铳药不合式,各配各的,怎么装?
唐廷萼听说神机营的火器传递战术已经失传好久了,还是统一标准的东路火器出现后,此等战法才又重现,还听说靖边军那边也颇流行这种战法,但他们的兵招募后却是打散的。
唐廷萼不明白,同乡同族的聚在一起,不是更好吗?不说别的,光言语这方就是便利。
北方的方言虽不如南方繁杂难懂,曾有民国时浙江商人与福建商人交谈商事,最后不得不用英语交流的事,真要听,也听得懂,但匆忙之间听错是难免的,他们那样打散,士卒训练都不方便吧?
又或许内有什么奥秘,不是自己所能了解的?
实铳一到手上,唐廷萼立时又瞄准前方,继续等待命令。
前方流贼已经极为混乱,一些人大叫,一些人不知所措,一些人想要逃跑的样子,他们军官则拼命弹压,还有他们脚下的伤者,个个在拼命的喊叫。
叭!
又一声尖利的天鹅声。
“放!”
唐廷萼不假思索。再次扣动板机,发动第三次齐射,烟雾笼罩,似乎要将唐廷萼等人吞没下去。
……
在不停响着的砰砰铳声中。闯军枪阵在阵前被一层层打翻,一个个枪阵被一片片削平,打扁,然后又上来,组织兵力的袁宗第毫不怜悯。或许,眼前的人命,只是他实验的对象。
如此惨重的屠杀,看得一向沉静的杨少凡都是动容,抚慰官萧鸣凤也喃喃道:“他们真拿人命来填?在贼将心中,他们一条人命,难道只值一颗铳弹?”
他自言自语说着,却不知什么时候,主帅曹变蛟已是上来,望着流贼那边出神。
当然。闯军士卒不是不知恐惧的机械人,在第三个方阵挨了明军四次齐射崩溃后,后两个方阵的长枪兵,已经惧怕非常,死活不愿意再上来。
饶是如此,三个枪阵被打翻,这方的阵前,已留下近二千的贼兵伤员或尸体,鲜血满地,哀嚎震天。望之渗人。
或许,对这些伤员来说,当场死去更好,这样活着更痛苦。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铳弹伤害过的伤口也难以洗净,稍稍一点残留都足以致命,就算暂时不死,日后也将死得更为痛苦。
更别说。闯军中的刀疮药什么都很少,就算有,普通小兵也不用想。
听着那些伤者撕心裂肺的大喊,很少有人不害怕的,抛去手中长矛,撒腿就跑才是必然。
袁宗第等人总结经验,发现为了保持军阵严整性,那样慢腾腾走上去挨铳是罪魁祸首!
明军每次二百杆火铳齐射,一个枪阵至少短时间内被轰个三、四次,一阵只有三千人,转眼间死伤四、五百,甚至五、六百的,怎么可能不崩溃?
那样一阵一阵慢吞吞走上去,又怎么能挨到短兵相接的时候?于是他决定,还是发动潮水般进攻,如饥民一样,让枪兵们一窝蜂冲上去比较好。
众将商定,威逼利诱下,组织了一些较为悍勇的枪兵还有刀盾兵在前,让那两个没挨过铳的方阵紧跟后面,然后那三个挨过铳的方阵枪兵们再跟在后面,袁宗第不相信,一万五千人的冲锋,会连明军一面都冲不开。
鲜血与疯狂再次上演,一声大鼓后,无数的闯军枪兵向右翼疯狂冲来,看他们黑压压的人头,密密麻麻的长矛丛林,饶是唐廷萼已成为坚强的战士,也有手足冰凉之感,心中浮起一句话:“杀不尽的流贼。”
这些潮水般的闯军步卒恶狠狠扑来,他们都疯了,冲入百步之内后,就算一排排被打死在阵地之前,也仍然满眼血红,毫不退缩,层层叠叠的枪刺,只往铳兵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