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大明各处军队战死的将士,普遍以屈原的国殇为招魂曲乐,女儿河北岸白幡如林,苍凉的唢呐声直冲云霄,久久在天地间回荡,二十八日,大明各镇,举行大规模招魂仪式,女儿河北岸战场之地,更是招魂主要地点。
“归来兮……”
在李辅明与左光先战死之地,王德化对着祭坛号啕大哭,他己经接到皇帝旨意,不过德化公公还是决定祭拜后再回去。
看他悲伤的样子,众人都是动容,相比之下,王承恩公公就冷淡多了。
招魂祭拜时,十数万将士汇集,还有众多民夫也挤着观看。
对这些民夫来说,他们只是服役才到达辽东,很多人留下,也是以性命换取一些工食银钱,经历这场大战后,或许,以后在他们平淡的生命中,多了一份可以吹嘘提起的话题,成为人生中的一抺亮点。
他们在旁看着,同样悲伤地流下泪来。
普通明军的招魂,很多人己经看多了,所以他们多是挤在靖边军的招魂之所,当官将汇齐,仪式开始时,仿佛一种发自心灵的震颤,从内心深处腾起。
相对之下,他们少了那种欲断魂的悲伤,然多了一份激昂,一种震慑人心的感染力。
他们祭祀时,自王斗之内,所有将士行持刀礼,在金声玉振,悠扬的雅乐之中,齐声高唱:“舜土起剑兮,策马定寰区,将军星绕兮,勇士月弯弧……忠勇将士兮,历万劫不泯,天地玄黄兮,真灵永存在……”
似乎一股宏大的什么扑面而来,很多人都呆了,那些归顺的蒙古人,一样目瞪口呆,洪承畴叹息,怪不得靖边军总打胜仗,王斗身上,总有挖之不尽的宝藏啊。
……
哀乐隐隐传来,缓缓低落,温达兴怔怔呆了一呆,他踉跄起身,没了右臂,这行走,总感觉的不方便,而且他伤情仍重,连前往祭拜兄弟都不能。
或许,日后,自己也不能待在尖哨营了,虽然大将军让自己安心养伤,更仍让自己担任尖哨营主将,不过温达兴知道,为了营中众兄弟,自己必须辞去主将一职。
他习惯性走到自己“艺术品”面前,左手艰难地抚摸那些心爱的宝贝,心下黯然,别了,自己心爱的剥头皮事业,别了……
他的目光,更注目在正白旗巴牙喇甲喇章京迈色的头皮上,心中涌起黯然神伤的感觉,这份作品,可谓自己的巅峰之作,耗费了太多的心血,难道从此成为绝唱?
温达兴神伤良久,猛然一个激灵,不,自己不能颓废,没了右手,自己可以借助工具,比如锦衣卫那些工具,自己创作作品的道路,不会停止。决不停止!
温达兴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似乎又重新找回人生的道路,身上的伤痛,也隐隐减轻不少。
他不知道。他此一念,日后他源源不断制作出各种精美的工具,还写了多本刑讯方面的籍,因为技艺出众,贡献重大。经“宗师堂”审定,一致同意,授温达兴匠师身份,此为不表。
就在温达兴找回人生目标,寻思打造什么工具,都用对付孔有德时,帐篷一掀,谢一科满面笑容的走进来。
温达兴说道:“谢兄弟,祭拜结束了?”
谢一科点点头,随后神秘道:“温爷。你看小弟给你带来什么人?”
温达兴奇怪道:“谁?”
谢一科脸一沉,换上腾腾的杀气,喝道:“带过来。”
很快的,几个五大三粗的夜不收军士,将一个五花大绑的粗壮鞑子押解进来,一路还不时的拳打脚踢。
温达兴看这鞑子四十多,一张大饼脸,塌鼻子,脸上有几道疤痕,容貌颇为丑陋凶恶。身上穿着甲喇章京级的镶白盔甲,被押进来时,仍然咆哮挣扎不休。
温达兴沉吟道:“谢兄弟,这是……”
谢一科脸上浮起悲痛。说道:“温爷,还记得崇祯九年时,我们出哨,当时队中的黄国庠兄弟?”
温达兴一惊,随后眼中浮起刻骨的仇恨:“就是那个甲喇章京?”
谢一科点点头,牙齿咬得咯咯响:“当时那被俘的通事说过。黄大哥被这鞑子挖去眼睛,还剖腹挖心,最后分了尸……”
他看向眼前鞑子,冷笑道:“满洲镶白旗甲喇章京颜扎,这么多年过去,还没有升官啊,哼哼,大将军己经开始处决二鞑子跟高丽狗,这个鞑子,在决战时冲得快,被我军俘获,我无意中看到,大将军也同意了,将这鞑子交由我们处置!”
温达兴大笑,黄国庠的死,也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抬起头看向:“黄兄弟,你在天之灵,我与谢兄弟二人,很快要为你报仇了!”
他目光没有感情地看向颜扎,用满语道:“好头皮!”
……
招魂祭奠后,王斗开始处决俘虏,此战,俘虏朝鲜兵有二千多人,他们中,留下一部分献俘,少部分作恶不大之辈押往矿山服役外,余者尽数处死。
当然,还从中驱出数十个,割去耳鼻,吓破胆的家伙回国报丧,他们口耳相传,更能震慑彼国。
右议政金自点一样处死。
赞画秦轶,曾经进言,金自点与众朝鲜兵,交由朝廷处置为好,免得召来各方猜疑。
不过王斗觉得,以现在朝廷政策,为了拉拢朝鲜国,极有可能将金自点行人放回,这是他不愿意的,这些高丽人给靖边军造成伤亡,岂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