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玺说道:“是的,这还是保安州物价较高缘故,若放在怀来城,还会更低廉一些。”
他笑道:“若使用粮票,还花费更少。”
李邦华道:“粮票?”
马国玺介绍,宣府镇的物价,大致相当于万历年间的物价,一个银圆,差不多可以买米一石,以后世价值来说,在怀来城那边,相当于后世的三百五十块,在保安州一片,则相当于三百块左右。
而且,因为粮票的信用得到肯定,也越来越多人使用粮票,特别那些宣府镇当地军户百姓们,许多大额交易,都在使用粮票,毕竟轻飘飘的纸币,比相对沉重的银圆更有优势。
唯有外来者们还心怀疑虑,大部分在使用银圆铜圆。
李邦华沉思道:“此处物价低廉,就不会有商贾买走粮米,囤积居奇,运到外地谋利?”
马国玺呵呵笑着:“当然,商人皆是无利不起早之辈,有利可图,岂会看不到这点?”
他说道:“关键便在宣府镇的粮店!”
他说道:“宣府镇的粮店,依照律法,有优先向军户百姓购粮的权力,每城每堡,皆是储备充足。民间粮贱时,便会高价收购,防止谷贱伤农,民间粮贵时,便平价出售,防止百姓饥饿。”
“几年下来,大致形成行情,便是一两银买一石米,各城便有所波折,也所动不大。”
他淡淡道:“至于不法商贾,各粮店财力充足,又依靠整个幕府,要斗,没有几个商贾斗得过他们,便若当年晋商与东路商战,各大商贾皆是血本无归,早不敢小视此镇力量,……现虽无暴利,胜在安稳长久,许多商贾,都不愿多事……况乎,宣府镇现又有了囤积居奇罪,很多人也被杀得怕了……”
李邦华不得不承认,在民生事务上,王斗已经做到极佳的地步。
放眼大明余处,商人与士绅勾结,秋粮时收购价格定得极低,青黄不接时,他们粮食贩卖又定得非常高,如此百姓苦不堪言,此处物价平稳,确是百姓之福啊。
二人对饮,酒菜的味道,颇让李邦华满意。
此时也到了下班饭点之时,便听外间喧闹声不断,一群又一群厂坊出来的工人们,急急赶到市镇间各饭铺吃饭,将大小饭铺面摊挤得满满的,原本宽敞的街道,也被拥得严严实实。
各色人等到来。使得市镇变得热闹非凡,李邦华从窗口望下去,外间还有成群结队的缝衣娘,个个面目粗鄙。粗手大脚,只管到面摊食铺吃饭,惹来身旁同样粗野汉子挤眉弄眼,嘻笑吹哨。
那些缝衣娘也不惧,或是回嘴大骂。或是怒目横眉,她们还颇为彪悍,很多人满嘴的“老娘”,差点让李邦华面对美食咽之不下。
李邦华知道的,流民入境宣府镇,皆要先进收容所,然后设情况安置。一般而言,家口完整,能耐辛苦的乡野老实之人,才会被收入屯堡。以保持屯堡的纯良性。
然入境之民越多,余者怎么办?只能让他们自谋生路。特别没有一技之长的人,更是各厂坊矿山的主力,干本地人不愿干的贱业,辛劳之事。
以李邦华观之,此些人不论男女,皆是缺乏教化,恶行恶状之辈,且良莠不齐,祸害之源啊。
特别源源不断的流民进入。又与这些人抢饭碗,迟早要出事端。
当然,楼上李邦华看着,他苦口婆心。街上这些人却不会明白这点,一个个嘻嘻哈哈,三五成群的,只管稀里哗啦吃饭。
他们虽吃得节俭,但此处粮价不贵,又畜场云集。便是很多人饭桌上,也有肉蛋。
很多缝衣娘还在吃一种叫“永宁城肥肉面”的面食,李邦华曾在宣府时报上,有见过这种面食的宣传:“永宁城肥肉面,一铜圆可吃两大碗,有菜又有肉,侯爷吃了都说好。”
一铜圆两碗,而宣府镇的铜圆,一般是“每枚当制钱十”,也就是说五制钱一碗面,有菜又有肉,一碗可吃饱,怪不得很多人在吃。
又想想京师处见,一路行来情形,再看这些务工的原本流民,吃饱饭不说,竟还可以吃肉,便是大明余者地方,地主富农,都不敢这样吃啊,李邦华不由摇头叹道:“此地民风,过于奢豪,非是节俭之道。”
马国玺笑道:“小民也可吃肉,也怨不得流民向往,前来此处。”
……
用过酒饭,李邦华与马国玺等人下楼,走在街上,满目皆是恶行恶状之辈,一个个轻佻女子,让李邦华观之颇有不安,只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
忽然前方转角处一阵喧哗,就闻有人在喊:“打架了。”
然后四周人等,纷纷围上去,甚至许多饭铺面摊的人都跑了出来。
看热闹是国人天性,李邦华也不例外,他本来想走的,然不知不觉,却走了上去,马国玺与一干随员,只能跟上。
前去一看,前面黑压压一圈已经围满了人,李邦华只得站在后围,他隐隐看到,正中似乎有两个厂坊主样子的人,他们正在吵得唾沫横飞,似乎是什么商事纠纷。
然后他们手下工人在打成一片,好在皆是赤手空拳,没有持刀持棍。
不知不觉的,李邦华站得更前去,看身旁有一帮人,却是原先在酒楼看到的那些保安州人。
他们也聚在边上围观,他们有的人皱眉,有的人拔剑护住家人朋友,有人怨道:“近来殴打之事怎如此之多,快叫巡捕吧。”
还有人在指责那两个厂坊老板:“杨大,孙二,你二人在整什么?怎的当街斗殴了?这可是大罪!”
“是啊,你等在整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坐下好好说,教唆工人斗事,小心被抓到巡捕房去。”
那杨大,孙二面对同乡指责,也有些胆怯,他们正要收工,忽然有人在叫:“巡捕来了。”
如同鸟兽散,满街的人轰的一声,往四面散去,原本打成一片的二位老板手下,很多人也纷纷拔腿就跑,杨大,孙二皆是惨叫:“不要跑,跑了你们就进收容所了,啊呀,不要跑啊,跑了我也倒霉了……”
一阵风过来,李邦华头上的员外帽立时不见了,一个不知是谁从李邦华身边经过,将他帽子带走,这不说,又一个不知是谁匆匆忙忙间撞了李邦华一下,撞得他差点踉跄向后摔倒出去。
“大人,快走……”
马国玺与随员们冲上来,架住李邦华,同样拔腿就跑。
巡捕来了不是好事,若到时检查证件,更不好交待,先跑了再说。
他们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一口气跑到市镇外,这时李邦华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什么时候鞋子都跑掉了,还披头散发的,真是斯扫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