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斗的话后,屋内一片安静。
韩仲首先叫道:“这个鸟京师,老子早待得不耐烦了,奸臣太多,又有阉奴作祟。军功不报,粮草还要我们自己出来抢,折损了近百兄弟。去卢督臣那也好,至少他老人家很照料我们舜乡堡的大军,跟在他身旁,没多少烦心事,正好杀敌杀个痛快。”
温方亮较为谨慎,他低声道:“将军,我们这样离开,陈督臣可会有什么想法?毕竟我们大军归他统领,现在他又是宣大的总督。”
王斗微笑道:“有这六百五十七颗首级,他会有什么想法?”
温方亮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嘻笑道:“也是,这几百颗鞑子的脑袋,他见后怕是又惊又喜,只会后悔不及早供应我们粮草,使我们大军愤怒而去。”
他眼中寒光一扫:“大明这个样子,只要我们军功不断,兵力没什么折损,便是以陈督臣之尊……”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几声。
余者二人麾下各把总,都是王斗从靖边堡或是舜乡堡就带在身边的,向以王斗马首是瞻,王斗带他们到哪里去,他们就去哪里。便是原来千总田昌国麾下的亲将田志觉,他现在成为王斗军中的把总官,紧密相靠都来不及,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各人都是一片声的赞同。
赵瑄这个非主流非常享受王斗军中的氛围,只要可以管他的宝贝炮队就好,也没什么异议。
李光衡沉声道:“末将跟随王将军,鞍前马后,永效犬马之劳。”
众人的表态让王斗颇为满意,最后只余下镇抚官迟大成了。
迟大成沉默良久,说道:“将军,我们身为大明官军,岂可不告而别,视大明国法军纪为无物?现在我们保安州大军统归陈督臣统带,便是要离开,也需经陈督臣同意方可。”
众人都是看着他,交换着眼色,王斗皱起眉头,迟大成在自己军中恪守职责,办事得力,有力地保障了舜乡军上下的军纪森严。在军功缴获登记上,也是同样没有私心,使王斗期盼的军队赏罚分明成为现实。不过或许在整个保安州,他是唯一记得自己大明军官身份,将朝廷排在自己上面的人吧。
温方亮斜眼瞧着他,说道:“老迟啊,如果将军真的不告而别,你该不会……”
迟大成愤怒地瞧了温方亮一眼:“本镇抚对将军的忠诚,天日可鉴。”
他离座到王斗面前叩头,抬头看向王斗道:“将军可以不听下官的劝谏,不过下官职责在身,却不得不进谏。将军出境剿匪,收容流民。此举虽与法不合,却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下官不是迂腐之人,心下自是赞同。不过现今领军到京。又有统军上官在上,下官认为不告而别,实为国法不容,请将军三思而后行。”
说到这里,他重重叩头。
王斗看了他一阵。淡淡道:“迟镇抚起来吧。”
他看着身旁各人:“明日我们回村堡后,立时出发,追赶卢督臣。”
众人轰然领命,迟大成爬了起来,他身旁的人都有意无意离他远一些,迟大成仍是板着脸站着。
……
一夜无话,当晚没什么动静,更谈不上敌人偷袭之事,看来那些留守通州的镶红旗军队真是胆寒了。
第二天一早,王斗大军云集在高丽庄外。有了那批缴获的清军盔甲,经过一夜的修补,至少现在王斗全军上下,己经人人尽着盔甲。
战死的几十个舜乡军士,就在广福寺外火化,众军肃立,收集好后他们的骨灰衣冠,受伤较重的伤员们,也人人安放于车马之上。王斗缴获的四百多匹清军战马,现在也尽数成为骡马。高丽庄内。尽多清兵掠来的车辆,选了一些载运粮草后,一部分的伤员,便是安置在这些马车上。大量处理好的马肉。同样放于马车之上。
营部辎兵还抬来一箱箱的银子,高声叫道:“兄弟们,分银子了。”
一扫悲戚之色,人人喜笑颜开,每个军官,每个小军。约每人分到十两银子左右,看大家欢喜的样子,王斗也是微笑:“或许人活着简单,有吃有喝,还有一部分银子存下,就是一种幸福。”
看大军聚集庄外,周边密密麻麻的都是车马,此次真是满载而归。
王斗喝道:“烧庄,所有的房尽数烧了,不给奴贼留下一草一木!”
欢呼怪叫声响起,温达兴领着一队夜不收,个个手上拿着火把,策马或奔入庄内,或奔到码头各房外纵火。很快四处火光腾起,冬日的寒风扫来,风助火势,庄内庄外立时烈火熊熊,最后化为大片浓厚的烟火,数里外可以见之。
清军所有汇集在高丽庄的抢掠所得,尽数化为灰烬。
铺天大火中,王斗大军以牵线阵纵队行进,仍是夜不收呼啸前后左右,大军滚滚车马,往村堡方向回去。
……
“果真是来抢粮的,还一把火将我们的庄子烧了,这王斗好狠的心,好辣的手段!”
离高丽庄几里之外,八旗满洲镶红旗旗主杜度对着王斗这边咬牙切齿,他身旁各人,无不是恨之入骨的模样。
杜度的身旁,伴着镶红旗的巴牙喇纛章京斡恩图,他恨恨地叫道:“安平贝勒,就这样让那明将大摇大摆的回去吗?至少我们可以派出勇士骚扰,让他们回去没有那么顺利!”
“或许还可以大军设伏,狠狠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
杜度喝道:“如何骚扰?我们这两千骑兵,披甲人不过五百之多,而那明将王斗那边,至少也有五、六百骑兵,个个骁勇善战,不输于我们的披甲勇士。你派多少人去骚扰,一百人还是两百人,三百人还是四百人?你嫌给他们送的军功首级还不多吗?”
“设伏?从这里到明国京师不过数十里,除了昨日那个战场,你如何找我们骑兵作战设伏之地?该部明军火器犀利,作战勇猛,人人悍不畏死,粮草火药又随车而行,找不到丝毫破绽。我们要设伏,也需找到可以将那王斗逼入绝境之地,还需数旗围困,才有这个可能!”
“昨日我们三旗的勇士,己经死伤千多人,元气大伤,就算这一带有伏击之地,光凭我们镶红旗……斡恩图纛章京,你想让我们旗中的勇士都拼光吗?”
杜度看着斡恩图脸色铁青,想起昨日的战事他就欲哭无泪,当场连战死带重伤的就有六、七百个勇士,那些人不用想,都成为王斗的军功首级。有些人受伤后虽然跑回来,不过很多人被铅子命中身体,以他们满洲人落后的医术,大部分人当晚就死了。
也有一部分人被火铳炮弹打中手脚的,为了活命只能切除肢体,当场痛死一大半。就算活下去,这些人没有手脚,除了给旗中拖累,又有什么用?连八旗蒙古两旗算上。最终三旗折损的兵力,高达一千三百多人,大部分是披甲兵。
只是昨日一个区区的遭遇战,镶红旗就残废了,现在通州大营空虚。除了有清兵野战无敌的空架子哄着外,真要有一只大胆的明军前来攻营,他们还真不知如何是好。如果王斗大捷的消息传开,别部明军蠢蠢欲动,那就糟糕了。
杜度心中忧虑,再听了斡恩图大言不惭的话,火气上来,就是一番夹头夹脑的训斥。